散文：木槿树下的轮回

瑞雪312230

岁月无声，时光如水尽多情。为妈妈点上92岁生日蜡烛。

——善待父母就是最好的教养与福报

巷口的木槿树又开花了。晨光里，父亲用竹竿沾着清水敲打花瓣，露珠便簌簌落满母亲晾晒的蓝布衫。这个动作他做了三十年——从母亲健步如飞地晾衣，到如今需要扶着八仙椅慢慢挪步。

老宅的砖缝里藏着时光的密码。记得那年我伏案备考，母亲总在子夜轻叩窗棂，瓷碗里卧着剥好的核桃仁，像她布满茧痕的手掌捧着的月光。如今她听力渐衰，我学会把关心熬成小火慢炖的米粥，用汤匙在瓷碗里画圈的温度代替言语。

清明扫墓时遇见守墓的老周。他总说墓园里的蒲公英最懂轮回，白絮飘到哪家院落，哪户窗台上就会多出个绣着忍冬纹的襁褓。去年他儿子从深圳回来，用轮椅推着他在青石巷转悠，轮椅碾过的地方，蒲公英的绒毛正悄悄钻进砖缝。

祠堂的雕花梁柱间悬着蛛网，七十八岁的姑婆颤巍巍地擦拭祖宗牌位。香灰落在她银白的发髻上，恍若三十年前她为太奶奶梳头时，窗外飘进的杨花。供桌上的红烛突然"噼啪"爆出灯花，她笑着说这是老祖宗在夸我新买的护膝暖和。

暮春的雨水漫过天井，我在檐下给父亲染发。铜盆里的何首乌汁泛着古旧的光泽，白发浸在乌黑药汤里，像宣纸上洇开的墨梅。母亲戴着老花镜缝补我儿时的百家衣，突然抬头说："当年给你接生的王婆婆，昨儿走了。"针脚在补丁上开出细密的白梅，与父亲发间的黑梅隔着三十年光阴对望。

木槿花瓣飘进佛龛前的清水碗，母亲每日更换的清水里，渐渐浮起她年轻时乌亮的发丝，父亲挺直的腰板，还有我终将到来的白发苍苍。供桌上的时令鲜果永远水灵，像轮回里不曾干涸的泉眼——原来最深的福报，是让我们在成为父母之前，先读懂父母这部无字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