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溪书馆随记

谷溪书馆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15px;">2012年4月4日,日本独协姬路大学教授按本·实先生邀请赴日进行学术交流。安本实先生和广濑真知女士在大阪机场合影。(静书 摄)</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作家路遥及陕北民歌</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在日本姬路国际交流中心的演讲稿</p><p class="ql-block">各位先生,各位女士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家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是中国延安的一个文艺工作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是日本独协姬路大学教授安本·实的朋友,中国作家路遥的朋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今天我演讲的题目:《<b style="color:rgb(1, 1, 1);">作家路遥及陕北民歌》</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我众多的文学朋友中,路遥与我的交往充满了一种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的传奇。我和他都是榆林地区清涧县人。我是1975年,绥德专员公署统一招生,把我分配到延川县中学;路遥是1957年,七岁的路遥,被父亲过继给延川县黑龙关乡刘家圪崂大队郭家沟的伯父家。同在延川几十年,但相互并不认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68年,路遥是延川县红色革命的造反第四野战军的“军长”。大联合时,他以群众代表的身份,结合为延川县革委会副主任(相当于副县长)。一年后,在“清查”三种人的运动中,免去了他的副主任职务,像他的小说《人生》中的高加林一样,背着铺盖卷,回到郭家沟他伯父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祸不单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就在这个时候,他初恋的恋人给她写了断交信,路遥的生命里程,降低到可怕的“底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的干姐姐刘凤梅也是一位作家。她告诉我,路遥穿一身白衣服,腰里系一麻绳,她问给谁戴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路遥说:给自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听了这个故事,我感到心疼。便托人请路遥来见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本来,那时候路遥还叫“王卫国”笔名路遥是以后起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一来就冲着我嚎啕大哭。他说:“谷溪我完蛋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也许,这是上苍的安排,这是我和路遥的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我俩只是相知,但并没有见过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得,1965年,有幸参加全国总工会、共青团中央和中国作家协会联合召开的“全国青年业余文学创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会上聆听了彭真、周扬的报告,我是延安唯一听,并传过彭真、周扬报告的延安作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于是,文革中我便成了“彭真、周扬的“黑爪牙”“小爬虫。”</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正是路遥为军长的红四野,荷枪实弹把我从贾家坪公社抓到县城。殴打、审讯,多次休克后投入监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路遥来见我时,我说起此事,路遥说:“我 一满不知道这个事,那些狗日的糊弄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不相信,四野抓到曹谷溪这么个“庞然大物”这个组织的“军长”却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许多人不理解,为什么曹谷溪不但不报复,反而仇以恩解,让他进驻通讯组创办的“农村通讯员学习班”。每月发十八元五角“误工补贴。”没地方住, 我和他合住一盘炕,没有办公桌我和他合用一个办工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为了弥补他的情感上的创伤,他初恋的“闺蜜”叫林达。她也是北京来延安插队的知识青年。已经为关庄公社的妇女专干,我通过组织,把他从关庄公社调到县革委会通讯组。让她从中促合,让路遥和他的初恋,“破镜重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失算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首先,路遥坚决不同意我的构想。</p><p class="ql-block">他说“我这个人,这辈子不会安生。今天,免了职务,人家就变了心;明天,我进了牢狱,还能厮守我一辈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林达也没有去做我布置给她的工作。她自己爱上了路遥,并真的做了路遥的妻子。</p><p class="ql-block">路遥,是我可以交心的朋友,我出版诗集《我的陕北》,他主动给我写了序文。后来,他取题为《土地的寻觅》收进《路遥文集》第二卷。</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1, 1, 1);">我和谷溪相识在文化革命这幕戏剧中,我们扮演的角色原来属于两个互相敌视的“营垒”,漫长而无谓的斗争,耗尽了所有的热情,带来的是精神上死一般的寂寥。</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文化革命作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结束了,但可悲的是,失败者之间的对立情绪仍然十分强烈。意外的是,我和谷溪却在这个时候结成了朋友。把我们联系起来的是“文学”这个久违了的词语……共同的爱好,使我们抛弃了派别的偏见,一起热情地投入到一个清风习习的新天地里,忘却了那场多年做不完的恶梦。</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我们一起采访,一起研究文稿,一起编辑《山花》。在文学创作活动中,逐步建立一种深厚而久远的友谊。</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完全可以不相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可是,相识了。我们之间,本来有一条巨大的情感鸿沟。他统帅的“红四野”曾将我关进大牢,审讯、殴打、百般蹂躏,几乎送了我的性命。然而,我们竟成了朋友,而且是纯洁而真挚的朋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中国著名作家晓雷先生,也是我和路遥共同的朋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晓雷写过许多篇关于路遥及其作品的回忆文章和学术论文。1999年,他曾撰写过一篇五万余言的纪实文章《男儿有泪——路遥与谷溪》。他曾多次到我和路遥的故乡采访。终于在清涧县的“九里山”,找到了我和路遥的友谊之根!</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清涧九里山,是一座独特的山,这山方圆九里,一道梁上突兀起几个峰峦……山上有一座关帝庙。庙门上贴有两幅楹联,一幅为:“兄玄德弟翼德立斩庞德,出荆州破冀州威震徐州”;一幅为:“兄玄德弟翼德德兄德弟,师卧龙友子龙龙师龙友”。前一幅写尽关羽威镇华夏的业绩,后一幅写尽关羽赤胆忠心的操守。这就是关羽的个人魅力。他的威,他的德,在两千年的悠悠岁月中,流传不衰,有口皆碑。尤其是他的重义气,重友情,至今为人楷模。谷溪与路遥的友谊,也许就与这种熏陶不无关系。</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九里山下,流出两股清泉水,一条向北,叫做淮宁河,经过石嘴驿,从路遥出生的王家堡村头流过,蜿蜒曲折,注入无定河;一条向东,是条无名河,从谷溪出生的郭家嘴村头流过。一条小河沿途汇纳条条溪流,浇灌五谷,啜饮六畜,供村妇洗衣浣裳。水量越来越大,形成一个个深潭,成为山乡孩子夏天的游泳池、冬天的滑冰场。无名河成为了快乐之河,雄强,温驯,奔腾不息,长啸而去……</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站在九里山山顶的关帝庙前,远眺千沟万壑中青杨柳树笼罩的王家堡和枣树林子拥抱的郭家嘴村,“德兄德弟”“龙师龙友”的楹联,让人浮想联翩,感慨万千。</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同属一片贫瘠的荒山野岭,相距不足十公里,竟出生一个诗人谷溪,又出生一个作家路遥。穷苦的生活逼使他们离开这同一片出生地的清涧,却又落脚到了百十里之外的延川。就像无定河把他们的命运联结起来一样,秀延河又把他们紧紧地联结起来。</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是唯物主义者。但有许多事情的奇巧,又令人百思不得其解。1970年夏季,我和路遥在延川县黄河畔上随意拍摄了一张合影,这张照片是路遥一生中最喜欢的一张照片。联想这张照片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情,使我觉得世界上定然存在着一种无形而有力的东西,在冥冥之中左右着人们的生命规迹和前途命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也许,它就是命运之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是1970年盛夏,我和路遥两人骑一辆自行车到延川县张家河公社新胜古大队采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年,我29岁,路遥21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天上午,我们漫无目标地逛荡在黄河畔上,侃天聊地,说古论今,世道人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让自己的思想与情感,像足下的黄河,汹涌澎湃,奔流不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漫步到一个地方,都不由地停下脚步。</p><p class="ql-block"> 眼前是:记载万年沧桑的千尺岩层,一岁一枯荣的荆棘野草,延水关黄河古渡,早已失去了昔日的荣耀,像一个患病的老人,企盼或者等待着什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说:“路遥,就这儿吧。这个地方‘风水’不错!”我先让路遥站好位置,我把相机放在石台上,压了自拍按钮后赶快和路遥并肩站好,只拍了一次,这张象征青春、理想和友谊的瞬间,便成了永恒!</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57, 181, 74);">1970年夏路遥与曹谷溪 在延川黄河畔</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92年9月,路遥患肝硬化腹水,从延安地区医院转到了西安西京医院。转院前,他要我把我们在黄河畔的合影给他放大一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就是这一张照片,伴随路遥走完了他42年有限生命中,最后的71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