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递温情的最后一刻,——清明祭母

風過丿雲傷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那个寒雾冷霾轻捂曦光的凌晨五点,我怀揣着五味杂陈且惴惴不安的心,孤零零地站在进入手术室的幽静长廊上,任白炽灯光透过玻璃的凄清拉长着孑影,犹如一瀑黏稠的浓墨,倾泻在冰冷而模糊的地板砖上,斑驳成一块块、一片片晶莹的“亲情铭文”,透明着无数煎熬的祈祷和事与愿违的来临……</p><p class="ql-block"> ——题 记</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把用慈和、柔暖、温馨叠加起的的庇护伞,——无论是烈日灼心,还是冷夜冻魂,她总是以不屈与坚强,博爱和无私为儿女撑起一片妩媚的天空,佑安着稚嫩茁壮成参天大树。</p><p class="ql-block"> 然而,这把神圣而伟大的“母亲之伞”,却在历经若干的日晒雨淋,风吹雪压之后,于此刻面带微笑地躺在手术室外的病床上,即使那双失去光泽的眸子仍然透着无数的春树与暮云,牵肠和挂肚,但那张皱褶如光的脸,却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慈祥和仁善,和蔼与可亲,仿佛还是站在门口迎接儿女回家的模样,这一如曩昔的坚持不变,既是在瞻瞻未卜里慰藉着自己,又是在冥冥难料中安慰着儿女。</p><p class="ql-block"> 每每看到母亲对未知充满淡然与平和,但又对家人依依不舍的眼神时,我只能紧紧握住那双染满艰辛的粗糙之手,虔诚坚定地希望能把所有的力量和勇气,健康与安好传递给病入膏肓的躯体,让这把护佑过儿女幸福的“母亲之伞”,一如当年那般的宏伟擎天。</p><p class="ql-block"> 可是,无论我充斥怎样的希望与夙愿,都赎不回那一缕时光的逆转,——手术前的几个日夜,我几乎辗转在自己与母亲共度的点点滴滴中,反覆在记忆与思绪的丝丝缕缕里,播放着从儿时的缠绵依偎到长大的决绝离家,每一桢感人的画面,都承载着母亲如常的哺育和温情;每一段摧泪的场景,都连接着自己无忧的吸食和成长;每一个眺远的姿势,都负荷着母亲不变的守望和焦虑;每一句敷衍的应付,都贯通着自己无知的粗心和狡辩……</p><p class="ql-block"> 然而,在那记忆与思绪,妈妈和自己的“声像”即将断片时,我只能拥着这把被艰辛摧残得摇摇欲坠的“母亲之伞”啼泪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她为儿女撑起庇护的极限;后悔自己总是因为忙碌而忽略了她在日晒雨淋里的煎熬;后悔自己只知道索取庇护而忘记了她在无私奉献后的保养,即便愧疚的泪水化着金丝银线,也无法缝合出那把安康、强健的“母亲之伞”,唯余的,只有笃信这一方被称之为“手术室”里的奇迹出现……</p><p class="ql-block"> 夜风逐曦,星月入梦,那白炽灯下的哀色走廊,被显现得宛若一条通往冥府的阴森灵道,令人忧心得望而却步;特别是手术室门前的那盏猩红悬转的警示灯,闪烁得就像“地魔”一张一合的血盆大口,毫无声息地诵读着生命的进程,就连“嘀哒嘀哒”的钟表和偶尔传来几声的脚步,都变成了魔爪抠捏着我、小姑和俩个姐姐心缩的“吱吱”作响,那份无以言表的焦虑与不安,窒息得我们就像溺水喘不过气的挣扎者。</p><p class="ql-block"> 在历经数小时的期盼和等待之后,那盏令人血晕的红色警灯,终于从刺眼转闪成黯淡,从黯淡泯灭成无色,这缓慢无力的慢长过程,如同医生走出手术室时那张煞白而疲惫的脸,肃然中,氤氲着丝丝缕缕的希望和慰籍……</p><p class="ql-block"> 然而,那一次次虔诚的夙念与祷告、期盼和向往,却如破晓的曦光,被强迫地包裹在夜霾交织着晨雾的绵厚深处,高远得令人难以触及,恍若“灵”与“肉”被囚困在一半琉璃,一半陶瓷的或明或暗中,让忐忑不停地游碰在慈祥与狰狞、希望与失落之间,令惶恐无休地动撞在和蔼与凶厉、鸿蒙与清晰之界。</p><p class="ql-block"> 手术后的母亲,一边承受着缝合未癒的疼痛,一边隐忍着生命濒危的折磨,每当看到母亲那一抹抹坚持得有些扭曲的微笑时,我和我的感情,就像被束缚在高加索山上的晋罗米修斯,无可奈何地任由恶鹰啄食心脏一般,虽然难受至极,但那一丝微弱的“希望”,却仍然伴着熊熊的悲愤之火燃亮着……</p><p class="ql-block"> 在经历母亲病危的过程中,我不仅深刻地理解了“家”的意义、亲情的无价,而且还透彻地读到了生命中太多的不可预知,即便是手牵手的传递着勇气;心连心的贯通着力量,但那永恒不变,且又令人敬畏的自然法则,却依然责无旁贷地隔离着“母”与“子”的生命进程,生与死的不同距离。</p><p class="ql-block"> 而这距离与进程,却像东升的太阳黯淡了西斜的月亮,从高遥的九天之外,穿透冷暖薰染过的光明与黑暗;玻窗和纱帷,软绵绵地倾泻在哀白忧心的病室里,柔弱弱地辅洒在“有母亲就是家”的ICU中,让虔诚祈祷的心,希翼在这片神密的光束中憧憬美好,遐逸安康。</p><p class="ql-block"> 寄予如此恬适,回馈却迷惘茫茫:眼睛,——看见的:便是母亲随时都有意外发生的虚弱身体;手掌,——紧握的:却是母亲曾经温暖如春而今已变成的冷若冰骨;耳朵,——听到的:已是一句来至肃刹深处的“要不要上呼吸机”?</p><p class="ql-block"> 这突如其来的震撼,不仅混沌了我的感情,而且还疑惑了我的心魂,就连这初露红彤的太阳,也顿时瑕点弥漫;疵滴纵横,——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惴惴不安;又好象都滑进了声声问责:“有必要吗?这是怎样的一个意思啊”?!</p><p class="ql-block"> “既然没有必要,那就直接停止输液吧!因为,只是输液不让上呼吸机作用不大,或许,你(们)的疑惑会在60分钟之内,彻底帮老人解脱所有的痛苦。”</p><p class="ql-block"> 听后这段坚定而又透着些许尴尬的潜台词,我那绽放的心,猛地缩成一团恐惧,——恐惧妈妈生命的尽头逐现眼前;恐惧迫使良心两难选择;恐惧没有呼吸机支持输液的后果……</p><p class="ql-block"> 望着白衣天使凝重而又无可奈何的眸光,我惶恐得几乎快要窒息而亡,整双眸眶盈满的涩泪,犹如期盼决堤的洪水,急不耐烦地告诉着无需的挽留:——“我……我需要时间,需要!需要!!需要!!!”</p><p class="ql-block"> 这沉闷而悲愤的暴发,就像我一溜地烟奔出丧色的ICU那样,不知所措地驻足在曲径通幽的狭长走廊里,——任白炽灯光把自己斑驳成无数的感情碎片,悄无声息地抛撒在生命踏过悲欢的地板上,凝结成记忆的悠悠片段:</p><p class="ql-block"> ——我,一俱背负着愧疚和自责的行尸走肉,疲惫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上,默默地,默默地,默默地用忏悔赎回着母亲为儿女历经的八十年苍桑:</p><p class="ql-block"> ——初露稚嫩时,母爱犹如一间永恒不变的温室,不厌其烦地调节着冷暖;牙牙学语时,母教似同一部装满智慧的学习机,诲人不倦地传递着知识;鲜衣怒马时,母情宛若一根筝线,疲倦无悔地牵挂着归期,而生命濒危时,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心心念念的“归期”拉断了“筝线”、老化了“学习机”、坍塌了“温室”,我和我的世界,就像无一枚无根的浮萍,——漂……,漂……,漂啊……,漂……,直至漂向灸寒灼肤刺骨、涩味萦心绕魂的茫茫大海……</p><p class="ql-block"> 数番沉浮,万般挣扎,感情的漩涡又再一次把我吸回到港湾似的ICU,虽说我急促的喘息代替不了妈妈微弱的呼吸,但那一股股深厚的温情,却依然如故地缱绻在丧色皑皑的病室里,徘徊在恐慌绵绵的心跳上,即便默视无语,但却能感受到妈妈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我,告诉我和她血肉相连的担心和牵挂:“不要害怕,生命该有的都有了,——有了‘你’的决定,是‘我’最完美的安祥”。</p><p class="ql-block"> “妈妈啊,妈妈,我‘决定’了,我在你无力而又需要的时候,别无选择的为你‘决定’了……‘决定’感谢你对儿女们这一辈子的疼爱……”</p><p class="ql-block"> 疼爱,——随着氧气和输液的停止;随着时钟与心跳的闷声;随着光明和黑暗的演绎,——一切的一切,刹那畸形;所有的所有,瞬间模糊,整个世界沦陷在一片茫茫的混沌中,唯一能看清的,只剩下妈妈那张安详的脸孔烙印成“墓志铭”,烙印成“墓志铭”传递着温情的最后一刻……</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