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岁月与回城 之 路

空空山人罗江山

<p class="ql-block">一、下放:长乐坊农场的初体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77 年,我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来到了长乐坊农场,成为最后一批下放知青中的一员。当时,家里兄弟姐妹众多,生活负担沉重。为了减轻家庭压力,也为了寻求独立,我主动要求下乡。下放前体检时,我的视力只有0.2到0.3 ,知青办领导怀疑我装病逃避下乡。被他这么一质疑,我心里憋着一股气,直接回怼:“你既然认定我不愿意下放,那就赶紧把我下放了!”就这样,我顺利踏上了上山下乡之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长乐坊农场的条件,相比农村知青点要好不少。在斜里大队专业队,一周才能吃上一顿肉,而在农场,每天至少能有一顿肉。可即便如此,食物依旧不够吃。和我一同从两丫坪下放、住同一宿舍的战友,饭量大,常常吃不饱。有一回,晚饭后他一边摸着肚子,一边嘟囔:“就这点饭,我再来10碗都能吃完!”这话被旁边的老知青听到,老知青觉得他在吹牛,当即和他打赌:“你要是能当着大伙的面吃完,饭菜钱我出,吃不完就自己掏腰包。”这赌局可不简单,输了意味着近半个月的饭菜钱就没了。没想到,室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厨房大师傅也配合,很快端上10碗饭和10碗菜。在众人的围观下,室友如饿虎扑食般,迅速吃完了前7碗。吃到第8碗时,他明显有些吃力了,但一想到近半个月的饭钱,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最终,他成功吃完了所有饭菜。老知青心疼地掏出钱,室友也难受得不行。回到宿舍,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连短裤都脱了,只穿一件110公分的白背心。他身高1.65米,穿着这件白背心,活像女孩子穿了条连衣裙。就这样,他在操场上一直转到凌晨一两点,才回宿舍上床睡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正处在恋爱中。为了在恋人面前更体面些,我想添一条新裤子。可省吃俭用后,也只凑出5元钱。我用这5元钱买了礼物,希望母亲能支援我一点。然而,母亲最后也只给了我5元钱,一出一进钱数没变化。那一刻,我意识到不能再依赖家里,必须靠自己努力实现经济独立。但依靠农场,显然不现实,由此我从积极的下放者,转为现实主义者。</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看着身边的战友通过组织推荐,陆续招工、上学回城,我既羡慕又无奈。招工、上学要求“工作扎实、成绩突出、群众肯定、组织推荐”,而我自认为难以满足这些条件。在工作上,尽管我努力完成播种、嫁接、锄草等各项任务,但和经验丰富的老知青相比,工作质量和效率都差了不少。论体能,我身形单薄,在挑粪、浇地等重体力劳动中,更是比不上他们。而且,我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被宠坏了,不太擅长与人交往,在群众评议这一关,也很难获得高分。至于组织推荐,当时社会风气清正,靠关系走后门回城几乎不可能。我心里清楚,如果找不到其他出路,很可能是最后一批离开农村的知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二、探寻:曲线回城的尝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面对回城的重重困难,我决定另辟蹊径。1978年上半年,我离开长乐坊农场,调往麻阳水公社斜里大队。此时,高考已经恢复。1977年高考,我仅差0.15分就能达到录取分数线。我想着,要是能专门复习一下,说不定就能考上。于是,我向父亲提出复习参加高考的想法。恰好麻阳水区中学在高考前开办了补习班,在前往斜里大队报到前,我参加了补习班。经过三个月的紧张复习,我满怀信心地参加了1978年7月的高考。然而,当年高考难度大幅提高,我最终以23分的差距落榜,只能回到斜里大队专业队继续务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78年12月,自卫还击战前夕,征兵工作开始了。我从小就梦想成为一名军人,对军人的威武帅气充满崇拜,再加上当时拥军风气浓厚,女孩子大多青睐军人,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政审顺利通过,就等体检过关,我就能穿上军装了。可我的视力一直是个大问题,只有0.2左右,这显然不符合征兵标准。就在我焦急万分时,后来担任靖县建行行长的黄英明伸出了援手。我向他倾诉了自己的苦恼,他答应在体检时帮我蒙混过关。体检那天,其他项目都顺利通过了,可当视力检查进行到一半,一只眼睛检查结果为1.5,另一只检查到0.7时,麻阳水区医院的舒院长突然走过来。黄英明被吓得不轻,不敢再继续帮我。最终,我的视力检查结果为一只1.5,一只0.7。部队带兵领导担心两只眼睛视力差距过大,会影响训练和作战,决定对我进行复检。复检结果不出所料,我没能通过,参军的梦想就此破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段时间,我心情极度低落,感觉比失恋还要痛苦。但后来得知,这次征集的新兵将直接奔赴自卫还击战前线,我心里又有些庆幸。我从父亲那里了解到战报内容,知道前线新兵伤亡惨重。我深知自己视力不好,上了战场很可能成为敌人的活靶子。母亲也常说:“幸好你没去,不然我得担心死。”听着母亲的话,我心里满是感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三、回城:幸福来得太突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79年下半年,知青大返城的浪潮袭来。丁惠民带领云南知青到中央上访,成功反映了知青问题,引起了中央的高度重视。云南知青率先获得“哪里来回哪里去”的政策,这一政策很快惠及到我们斜里村。一时间,知青点热闹非凡,夜晚灯火通明。已经分配到好工作的战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和大家一一告别,现场充满欢声笑语。那些工作分配不理想,或者还在等待分配的战友,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大多选择“先回城,其他以后再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原本被分配到县百货公司,但县百货公司和县肉食品公司的领导私下协商,让肉食部门家属的女孩子去百货公司,百货公司的男孩子去肉食品公司。我实在不喜欢每天双手沾满油腻的工作,便拒绝了去肉食品公司。母亲担心地劝我:“你要是不去,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可我态度坚决,对母亲说:“与其回去拿刀把,还不如继续在这儿搂锄头把。”就这样,我成了斜里大队最后一个没有回城的知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幸运的是,知青政策发生了根本性转变,中央决定不再执行上山下乡政策。1980年,各级知青办撤销,个别遗留问题转由各级劳动局处理。1979年下半年,在其他知青都回城后,我哥把我接回了家,结束了我的知青生涯。离开时,场面有些冷清,只有我哥来接我。农村人向来现实,他们觉得我放弃了去肉食品公司的机会,以后可能也没什么能耐,对我避之不及。我望着生活了许久的简陋住房、专业队,还有那片耕耘过的土地和环绕的群山,心中五味杂陈,就此踏上了回城待业的道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心里清楚,是丁惠民和云南知青的努力,改变了国家对知青的政策,让我有机会回城,开启新的生活,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四、就业:一波三折的历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后,我开始为工作发愁。肉食品公司的机会已经错过,高考和参军也都失败了。正当我纠结要不要再次复习参加高考时,迎来了几次招工招干的机会。</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先是861兵工厂和纺织厂合并招工,考试统一进行,按成绩排名分配(第一名安排纺织厂,第二名安排861,其余以此类推)。我考了第二名,被分到861兵工厂,该厂有7个名额。然而,红阳机械厂政委的儿子王宏只考了第8名。为了让王宏能进入861兵工厂,招工人员以我视力不好为由,想把我刷掉。关键时刻,县组织部为我据理力争,要求要么连我一起带走,要么一个都别带走。我心里充满了感激,我知道,这更是组织上对父亲的肯定。861兵工厂招工的事情一直拖着,直到12月份,我考取了银行招干,便决定放弃去861兵工厂的机会,县组织部也不再坚持,其他人这才顺利去861兵工厂报到。其实,我对兵工厂有着特殊的感情,要是没有这段波折,我可能会选择去861兵工厂,毕竟这也算圆了我一部分军人情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这次银行招干,是因为农业银行单独设立。我在考试中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可又因为视力问题,被县农行管政工的副行长儿子顶替。我向组织部反映情况,常务胡副部长接待了我。他明确表示,招干标准并未对视力有0.5以上的要求,农行的做法不符合政策。但由于农业银行不归地方政府管理,组织部也无能为力。我意识到县里已经无法解决问题,便想通过父亲找上级领导帮忙。可偏偏这时,父亲去省里参加农村经济工作会议,一去就是三个月。我心急如焚,赶忙写信将考试成绩、未录取原因以及组织部胡部长的答复等情况告知父亲,寄到了会议地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等待的日子无比煎熬,第一批招干录取名单和培训名单中都没有我的名字,我一度认为希望渺茫。父亲可能也这么想,便把我安排到县建筑公司,让我做好两手准备。建筑公司的陈经理很重视我,给我安排了一个技术工种,主要工作是设计钢材下料、给重庆来的技术员打下手。技术员编写了一份筛选制砖泥土中石子的方法和流程,公司采用后效果却不理想。于是,公司组织我们去重庆参观学习,陈经理把这个宝贵的机会让给了我。我满心感激,可没想到,从重庆考察回来后,我收到了银行的录取通知书。1980年4月,我参加了第二期银行干部培训班,从此在农业银行工作,直至退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才知道,在这次银行招干中,全地区像我这样以不合理理由被刷掉的行政干部子女有50多名,我只是揭杆而起的其中之一,当然也可能是首个造反者。行署主要领导得知后,直接出面干预,才让我们迎来了转机。我由衷地感谢行署领导、县组织部胡部长、建筑公司陈经理,更要感谢父亲。是他们的帮助,让我能够顺利就业,开启美好的人生。同时,我也感恩邓小平的改革开放政策,拓宽了就业渠道,让我在困境中迎来了新的希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的知青经历和回城就业之路,充满了曲折与艰辛。在纪念丁惠民先生的同时,我也会牢牢记住那些在我人生关键时刻伸出援手的其他贵人。这份经历,将永远铭刻在我心中,成为我人生最宝贵的财富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