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当常春藤爬上十四行》——我们的蒙太奇纪元

执笔写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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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图片：网络（致谢）

一、墨迹初染

那年的初夏，当梧桐叶将暮春的光影筛成碎金时，我撞见公告栏上褪色的旧海报被风掀起一角。墨蓝色的"诗歌工坊"四个字在斑驳的胶痕下若隐若现，像蛰伏在旧课本夹缝里的野草籽。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抚平卷边，指尖沾了一层经年的灰——那是我与文字结缘的第一个印记。

那时的我总把自己缩在校服外套筑成的壳里。变声期嘶哑的嗓音让我成了课堂上的哑巴，直到遇见林老师。她在作文本上用朱笔圈出我某段凌乱的随笔："文字从不需要完美的声音，它们自己会歌唱。"夕阳漫过办公室的绿纱窗，她推过来的素笺上洇着茶渍，正中印着工坊报名表。

工坊教室悬着老式铜铃，风过时总带起细碎的叮咚。第一次分享会，我攥着写满涂改痕迹的笔记本，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般艰涩转动。读到"我的喉咙里卡着未成型的蝉蜕"这句时，后排突然传来清脆的掌声。转头望去，穿月白衬衫的女生耳后别着银杏叶标本，她的眼睛亮得像仲夏夜的第一颗星。

"我叫雪晴。"散会后她截住抱着书包要逃的我，递来颗薄荷糖，"你文字里有种破茧的疼痛感。"玻璃糖纸在她掌心蜷成小小的银河，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文字的温度可以融化喉间的冰。

二、诗田共生

我们开始在图书馆顶楼秘密基地写诗。雪晴总带着牛皮封面的厚笔记本，钢笔尖掠过纸页时会发出春蚕食叶般的细响。某个暴雨突至的黄昏，她突然把本子推到我面前："试试把雨声写成十四行诗？"潮湿的水汽裹着油墨香扑面而来，我看见她刚写的句子在闪电中发亮："每滴雨都是天空失落的标点，等待大地重新排版。"

深秋时我们在阁楼发现宝藏。腐朽的木箱里躺着世纪级别六十年代的《星星诗刊》，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干枯的紫罗兰。雪晴踮脚去够天窗外的梧桐果，飘落的绒毛粘在她发间。"快看这句！"她忽然指着某页惊呼。我们头挨着头读许多年前某位少年的遗作，灰尘在斜照里起舞，像穿越时空的词语精灵。

冬至前夜，她往我课桌里塞了牛皮纸包。拆开是手抄的聂鲁达诗集，扉页用蓝墨水画着缠绕的常春藤。"文字会替我们记住呼吸的韵律。"她哈着白气在窗玻璃上写诗，霜花顺着"青"字的竖钩蔓延成冰裂纹。那夜我在台灯下读到《二十首情诗》第七篇，突然明白有些悸动不必言明。

三、破茧之声

市朗诵比赛的消息传来时，梧桐枝头正爆出新芽。林老师把报名表拍在我面前："该让文字飞出纸面了。"雪晴默默在我本子里夹了张便签，她抄的里尔克诗句还在散发着墨香："有何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

我们开始在后山坡练习朗诵。晨露未晞的竹林里，雪晴教我用手掌感受胸腔共鸣："想象每个字都是蒲公英种子，要让它们飘到最远的山丘。"她在我膝头摊开《飞鸟集》，当读到"生如夏花之绚烂"时，忽然将书页覆在我颤抖的手背上。竹叶沙沙作响，我们的影子在诗集上叠成蝴蝶的形状。

比赛前夜，我在洗手间反复冲洗灼痛的喉咙。镜中倒影突然晃进抹月白色——雪晴捧着保温杯闯进来，发梢还沾着夜露。"枇杷叶炖雪梨，"她拧开盖子时热气模糊了镜面，"我外婆说这是诗人的灵药。"铝杯传递的暖意中，她用小指勾住我尾指："待会儿上台，就当我们还在竹林里读诗。"

四、绽放时分

舞台强光刺破黑暗的瞬间，我听见观众席传来熟悉的清咳。追光灯束里漂浮的尘埃突然化作那日阁楼飞舞的旧书灰，掌心残留的保温杯余温幻化成雪晴抄诗时的笔尖热度。当沙哑的嗓音念出"青春是未装订的诗集"时，我看见评委席有人直起身子。

诵到《致橡树》的"根，紧握在地下"时，左侧幕布忽然漾开波纹。雪晴抱着我的牛皮本悄悄溜到台侧，她耳后的银杏叶在暗处闪着微光。我们共同修改三个月的那句诗，此刻正躺在翻开的那页："每一个破折号都是心跳的休止符，而青春永远选择——继续书写。"

掌声响起的刹那，她朝我比划我们独创的手势：右手握拳轻击左胸，再如飞鸟展翅般张开。这个动作源于某次争论后和解的约定，代表"让文字从心口飞出"。我忽然想起初遇那天她掌心的薄荷糖，原来有些故事的伏笔，早在第一个标点落下时就已埋好。

五、永不褪色的韵脚

获奖证书如今躺在旧书箱底层，与当年那本《星星诗刊》相依。去年整理老宅时，从诗经里抖出片风干的银杏叶，背面褪色的蓝墨水写着："我们互为彼此的韵脚。"突然明白为什么古人说“诗可以兴”，那些共同喂养文字的日子，早已将两个灵魂押成了平仄相合的对仗。

几年前的同学会，雪晴带来了当年的练习本。泛黄的纸页上，她在我涂改的诗句旁画满会跳舞的标点符号。当我们同时念出《雨巷》的某段，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很多年前那个在阁楼读诗的午后从未逝去。她的秀发间依然别着银杏发卡，只是标本已换成新鲜的叶片。

离席时她塞给我牛皮信封，火漆封口是常春藤图案。回家拆开，里面是我们为比赛写的长诗《成长》的终稿，在当年被评委批注"意象过于跳跃"的原稿上，她新添了批注："有些生长本就该是蒙太奇。"

后记

今夜台灯下重读那些诗句，发现所有关于青春的隐喻都藏在细节里：雪晴钢笔漏墨染蓝的指尖，图书馆老式电梯的机械呻吟，以及朗诵到"青春"二字时总会莫名发颤的声线。原来真正的创作从不需要寻找灵感，当我们以真心为纸、时光为墨时，每个瞬间都在自动分行押韵。

那些未说出口的悸动，那些共享的沉默，那些在文字迷宫里的相视一笑，最终都成了平仄严谨的绝句。而青春最美的印记，或许就是允许某些诗篇永远保持草稿状态——就像那年顶楼天窗漏下的星光，永远悬在未完待续的省略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