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杂谈——李商隐

萧山

. 　　 夜，一如既往的宁静安闲。那枚细弯如线的蛾眉悄然于东方的夜空，令夜多了些许的柔媚与诗情画意。窗对流地敞开着，有微风从此路过，留下一丝拂面的凉意，而心却被静谧的夜温暖。 有歌声传来，是一首依了晚唐诗人李商隐《夜雨寄北》的诗改编而成的歌。歌者陈思，嗓音甜润，却难掩凄婉。恍惚中，思绪竟然穿越时空，入了李商隐这位多情诗人的情感世界...... 李商隐，晚唐情诗巨擘。无愧于杜甫的隔代高徒，亦无愧于，与杜牧并驾齐驱、比翼双飞的“小李杜”的称谓。他的情诗异常的出色艳美，极具晚唐纵情放晴之诗风，亦颇有“情爱本体”的意味。有后书称，当年十五岁的李商隐羞涩的拿出自己的习作交与京城诗坛巨匠白居易过目，老人读罢惊出一头的汗水，说今生不可能写出这般好的诗了，但求来世投胎做其儿子。由此可见此后生可畏。 然而这般才情横溢的诗人，曾因了个“情”字而陷入了一场又一场的情感纠结的伤痛之中，几乎难以自拔。在李商隐短暂的四十七岁生活长河中，除了对妻子王氏感天动地的爱，还曾有过三次情感的“陷入”。这些陷入为他后来的情诗可以说是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次，是洛阳留守令狐楚家的侍婢女子锦瑟。此女子亦是他第一次触电的佳丽，曾羡其美貌婀娜，三更逐月，情火烁烁。结果阴差阳错不曾揽得红颜入怀。反倒陷入了“未曾一试她纤腰，未曾一尝她红唇”的闷情之中，终日在茫茫人海，伊人何去的相思中染上心病，久治难愈。 另一次，是义昌公主的侍婢宋道姑，此女子亦是貌若天仙，情思绵绵的角儿，两人一见便倾心相爱，两心相悦。爱的是轰轰烈烈、地老天荒。然凭空横遭义昌公主的嫉恨而被绞杀于冷酷之中。从此遗恨绵绵无穷期，又一次陷入了“相思秋雨东，泪湿衣衾重”的无奈长恨之中，有梦不得醒。 再一次，便是洛阳富商之女柳枝。本女子知诗善乐，扬名坊间，是个鱼玄机式的钟情辣妹。然两情相悦尚未了，却因一场溅裙水的相约误会，终成了别恨劳燕各西东。再次陷入相思，不可自拔。 三个女子均为他所爱，却均令他的情感陷入迷茫与伤痛。一次次的相遇，一次次的陷入，虽然终没随了心愿。但却留下了被文人墨客称之为全唐第一情诗的千古绝唱《无题》；留下了为注家公允之情诗代表的《锦瑟》；留下了寥寥数语，永世经典的动人诗篇《夜雨寄北》。这些婉约凄美的诗句从此奠定了他一代情诗王子的地位。也给后人留下了诗坛情种的雅号。 自古诗人总多情。李商隐的多情，是将一腔的柔情化着了一种刻骨铭心的爱来铺就一生。所以他留给自己的是扼腕难当，实实在在的痛。正因陷入了这般的痛，方留给了后人美艳绝伦、千古不朽的佳句。 对情爱的执着，李商隐比之李煜对大周后，苏轼对王弗、陆游对唐婉毫不逊色。如果说他的不催眉头折腰事权贵，是他昭然的士子傲骨的话，那么他的情苦、情痴、情执便是他的一腔柔情的执着写照。难怪有人说读懂了李商隐的《无题》就读懂了李商隐，读懂了李商隐就读懂了情为何物。 至此，想起前些日子曾有幸拜读了朋友一篇题为《陷入》的文字。在其华丽隽永的笔下，陷入一词仿若一道美不胜收的奇异风景，令人向往陶醉。那是一种超然的情爱境界。《陷入》讲得明白，说得清楚。似乎那是一件浪漫惬意的事，是一种妙曼的情感结局。若能这般的陷入，谁不趋之？ 然更多的情爱实难陷入这般境地。李商隐与锦瑟如此，陆游与唐婉如此，李清照如此，徐志摩亦是如此。谁人不是被情爱折磨得死去活来，凄凄惨惨戚戚？那个不是陷入痛至心灵的深渊，而无缘于浪漫？如若不是刻骨铭心，爱之惊心动魄。焉会有如此沉重的罢不能休的“陷入”。 遥想当年，白居易，韦庄，温庭筠，杜牧，韩愈，欧阳修无一不是风月好手，章台常客。然他们纵欲后无一陷入情感的纠结。因为他们是在纵情而非专情。痴情就更无从谈起。尽管如此这些风月之事丝毫无损诗人名禄，丝毫不掩其华美绝伦的诗章，反倒流芳千古。或许这正是晚唐之后，士子狎妓无大碍的晚唐遗风。无怪乎诗人的多情被后人称道，并无责其滥情，这般的解读不遭人遣到也似乎正常。 就李商隐而言，却似乎与此不同。他一旦爱了，则爱之彻骨。否则不会有那般深情痛彻的句子穿越时空，灼伤后人。亦不会一次次为多情而复又“陷入”。 人世间的“陷入”自当很多，但惟有情爱的“陷入”最为愁煞人，也最叫人无奈扼腕。虽然陷入者未必均为'陷入"而痛，但抽身走了的必不会痛，只有留下的日复一日的为“陷入”痛着。 拈花“陷入”必因陷入而痛，弃花抽身者不痛，则未必幸福一生。理智、大智慧的人自不会这般陷入，唯有痴情者方会深陷其中。若为欲来，未陷入便已远去。为爱而至，陷入却是情理之中。至于能不能顿悟那是“陷入”者自己的事，别人管不得。 回头看，朋友的《陷入》似乎是一种情感的追思，我解读的“陷入”则是一种无奈的客观存在。前者将“陷入”予以了理性化思考，后者将“陷入”视为生死不离的执着。所以前者浪漫，后者疾首。 多情的人大多追求完美，诗人则更甚。但世间何以尽美事，故而追求完美的人便会愁出诸多痛来，是痛就得排遣，情诗便是一种常见的排遣方式。排遣不得，唯一能做的便是“陷入”。如若陷入朋友的《陷入》，那是一种解脱，是一种升华，是一种珍藏于心的绢包里的念想。倘若陷入李商隐这般的“陷入”那便是苦不堪言，痛其一生了。那就升腾吧，升于天空呀！依旧明月，依旧霓裳。 “陷入”，即便沉淀挤压成滴滴寒彻的泉，依旧东流去。即便黄金般的心呀，也要被采金的人发现才行，渴望终归要光明来给予。梦里的那片光明在梦醒时或将又被黑暗替代，陷入黑暗的人终归不比光明能令人豁达。 哦，若不想陷入，那就止于爱上吧。 行文至此，天渐亮。窗外的蛾眉已近中天。蛾眉旁的那颗星啊，或许就是美人眉心上的一颗朱砂。那首《巴山夜雨》的歌，依旧余音绕梁，如泣如诉，痛彻心扉： 山还是那山，只是有了季节的变换水还是那水，只是有了岁月的轮回雨还是那雨，还是那雨只是有了离别的愁绪君去不复返，君去又何时还 今夜问巴山，雨打芭蕉泪沾面一夜巴山雨，行吟多少年 山还是那山，虽然多了延绵的期盼水还是那水，虽然多了婉约的独醉雨还是那雨想，还是那雨虽然多了午夜的嘘唏明月几时有，明月几时圆 今夜问巴山，雨涨秋池润故园一夜巴山雨，千里大巴山 《远离尘嚣老师诗作》 庄生梦蝶，锦瑟华章。无题诗歌，千古绝唱。 巴山夜雨，情深意长。春蚕蜡炬，泪滴衣裳。 灵犀一点，相思几行。咏物寄情，诗韵留香。 千古陷入，何以抽身。凄美依旧，明月依旧。 文图/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