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书签

阳子

树叶书签
晨光在树冠间碎成金箔，苔藓的潮湿气息裹挟着松针的清苦在风中流转。我望着那群跃动的身影，他们脖颈上系着的红领巾，像一群刚破茧的凤蝶在林间穿梭。
安全锁扣相撞的金属声里，蓝天救援队的罗教练古铜色的手臂在绳索间舒展，宛如雨林中游弋的巨蟒。"注意指关节要像树蛙吸盘那样扣紧——"他示范时腕表折射的光斑惊飞了枝头的暗绿绣眼鸟，啾鸣声里，孩子们仰起的脸庞盛满星辰。
小美攀上松树时，我注意到她运动鞋边缘沾着早开的油菜花瓣。当第一块悬空木板突然倾斜，她僵在半空的身影让我想起在雪原遇见的幼年岩羊——同样的震颤从马尾辫梢蔓延到抓着绳索的指尖。山风掠过她泛红的耳尖，捎来断续的呜咽。
"看前面那个男生的发旋！"我朝她喊。这招奏效了，她开始模仿着前边男孩晃动的后脑勺，在钢索上走出稚拙的舞步。汗珠顺着她婴儿肥未褪的下颌坠落，在半空绽开微小的彩虹。
最惊心动魄的时刻发生在晃动最大的独木墩段。当她的帆布鞋底打滑的瞬间，整片森林都屏住了呼吸。我看见她指甲缝里渗出的树脂在阳光下凝结成琥珀，看见她将下唇咬出月牙形的白痕，最终像科莫多巨蜥匍匐着穿越危机四伏的领地。
午餐时她捧着饭碗，油亮的鸡腿在齿间发出幸福的脆响。我递去的橙子沾着晨露，被她珍重地收进印着皮卡丘的袋子里。树影在她手背上游移，织就瞬息万变的刺青。
归途的暮色将车窗染成蜜渍柑橘的色泽。小美蜷在座椅里，发间松针与汗味酿成独特的芬芳。她膝头摊开的童话书里，一片鹅耳枥叶正在字句间舒展叶脉，像封印着整座森林的精灵。
　　暗蓝的夜空降临时，我仿佛听见无数小手掌在拍打童话书的封皮——那些被带回家的树叶，正在课桌深处延续着秘而不宣的成长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