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淡化中的年味

蓑笠翁

　　爆竹声声辞旧岁，梅花朵朵迎新春。在2025年的新春佳节即将来临之际，又传来了世界教科文组织将我国“春节”列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喜讯。更加充分展示了这中华民族的传统春节，不光是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神州大地上华夏子孙的盛世佳节，也是全球华人与世界各国人民的共同节日。

伴随着地球绕太阳一周寒暑冷暖的元旦过后，月亮也迎来了随着地球一年四季轮回的春节到来。这是一年下来打点丰收，欢度喜庆的时候。国家政府总结这一年以来的辉煌成就，单位企业盘点这一年以来的业绩指标，各家各户庆贺这一年以来的丰硕成果。颁发薪资奖金，馈赠礼品物资，制作美味佳肴。共同庆祝这一年一度的丰收喜悦。整个华夏大地沉浸在一片欢欣鼓舞，普天同庆的美好氛围中。

　　春节是一种期待，这在我小时候就在脑海中就留下了深深的印象。由于那时候特别困难，一年到头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吃好穿的。即使偶然有了一点好的东西，也都当金当宝的留到过年享用或者应付亲友。所以那时候的过年成了一年之中的最大希望。

穿着方面那时候一般都是旧衣补丁衣服为主，并且还会缺衣少穿的挨冻受饿。而到了过年的时候，人们总要想方设法的争取能够实现每个人“一身新”的过上大年。虽然在那衣不遮体的困难时期，其中也有许多人就连过年都满足不了穿上新衣服的愿望，特别是那些作为弟弟妹妹的孩子们，通常都是穿哥哥姐姐们嫌小而穿不下的旧衣服，这样穿上新衣服过年的愿望就更难实现了。而生活中往往又是怪怪的，你越是想得到的东西它越难实现。而越难实现的愿望呢，又越是梦想成真。所以这一年一度的新年春节，可以说是每一个人最为翘首以待的美好时光了。

　　过年是一种享受。对于天真无邪的孩子来说那是美美的盼望，对于没有好吃好穿的人群来说那是满满的期待，对于贫困家庭的家长们来说，似乎又是一种伴随着苦恼的殷殷渴望。

在每个人的现实生活中，越是有着艰难困苦的经历过程，就越能体验出那期待中的美好。在那建国初期的下半个世纪，我国人民的生活一直比较艰苦，特别是在改革开放前连温饱都难以满足的那个年代里。过年就更加成了享受生活的一种盼头。而在通常情况下一旦进入小年，也就是大家俗称的灶神日开始，过年的气氛也就开始在各家各户逐渐弥漫起来。蒸馒头、炒炒米的，磨豆腐、酿米酒的，杀猪宰羊、逮鸡捕鱼的。以及裁布做衣服，添置鞋袜帽子等等。这些当初生活中的奢侈品，一般情况下只有到了过年的时候才得以享用。所以怎么能够不让一个个盼星星盼月亮人们翘首以待呢？难怪人们在特别开心或者遇上什么格外享受的时候，往往会被大家调侃打趣的比喻成“你今天过年喽”？可见那时候的新春佳节是包含了多么强烈的幸福指数和美好的希望啊？

　　过年是一种孝道与爱心的传承，也是家人与亲友之间亲情传递的接点。虽然在本世纪八十年代之前，大部分人群的生活都比较艰苦，但是那些老祖宗遗留下来的传统美德还是年复一年的延续了下来。每每过年来临之前，一家家就未雨绸缪的盘算起来；赡养父母老人应该多少钞票？哪个需要添置鞋袜衣帽？给亲戚长辈们送什么样的点心礼包？需要哪些菜肴招待亲朋好友？买上多少香烟老酒才能应付年关？开年后孩子的书学费大概多少等等。精打细算的尽量安排好这一年一度的新年春节。

除夕之夜这年终岁尾的晚餐，也是一年之中家人团聚，最为丰盛的一次家宴。一些平常吃不到或者珍藏起来舍不得吃的东西，一般都会今晚拿出来共同享用。晚饭后孩子们还会得到爷爷奶奶和父母给的几角压岁钱。可不要小看这区区几角钱？对于那时候一年到头看不到一个铜钱的孩子们来说，这难道不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吗？

年轻人吃过晚饭后，大都会聚在一起玩一些争上游，打百分之类的纸牌，甚至于通宵达旦的打到天亮。进入到了八十年代后，部分家庭开始出现了电视机这新的宠儿，人们又会三五成群的凑过去看热闹。而自从1983年电视上有了春节联欢晚会这档广为欢迎的节目起，这吃过年夜饭后观看春晚节目，又成了绝大多数人群不可忽缺的热门靓点。

　　如果说除夕之夜是一家人快乐团聚的幸福时刻，那么大年初一则是家族长辈，邻居交往的美好日子。记得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也就是我刚刚迈入而立之年的时候。早上起来的首要任务就是“端茶”。即打上几个鸡蛋砌上两杯茶，端到父母床前。等他们坐在床头上享用过后，再同样的给叔叔婶婶们端过去，然后才轮到自己享用那意味着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汤圆。接下来再带上孩子去给长辈邻居串门拜年。

家家户户也都准备了香烟糖果，瓜子花生。以及用红纸包裹，寓意步步高升的糕（高）片。除了大人之间热情的互致祝福敬烟倒茶外，更开心的当属那些兴高采烈的孩子们，收获了平常很难尝鲜的花生糖果之类，可把他们给乐坏了！

到了下午，成年人三五成群的串门聊天，品茶拉家常，享受那一年到头少有的闲散时光。而欢天喜地的孩子们则是忙得不可开交；搭铜钱的，打弹子的，接子跳绳的……有时候清脆的笛子声响处，只见那吹糖人手拿糖稀，经过一番连吹带捏的把式，一个个各种造型惟妙惟俏的棒棒糖应运而生。立马吸引了好奇围观的人群。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那流动的木偶皮影戏。在那倚在墙上的小舞台里面，只见下面一个艺人拽着一根根线头，经过一番吹拿弹唱有条不紊的忙乎。一出出声情并茂的孙悟空大闹天空，哪吒闹海，穆桂英挂帅之类的木偶表演，不由得让每个人投去惊奇的目光，和爆发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过了大年初一拜年成了重头戏，而初二拜娘舅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一道铁定规矩。在人们的心目中，这娘舅一族似乎蕴含着特定的地位与相当的话语权？就拿生活中每每发现一些武断占强，带有居高临下的言论时，人们往往会调侃的讽刺为“娘舅家理”？就连给岳父母拜年也曲居其后的排在初三。可见这娘舅一族在亲戚长辈中的特殊地位。

从大年初二开始，一条条乡间田埂上，到处都是络绎不绝的徒步人群。其中很多做父母的都是背着扛着自己的孩子。就是离家十里八里的，也都习以为常的无所谓了。而大部分家庭都是满堂的亲友和开心的孩子，到处一片喜气欢乐的景象。尤其是那时候的小孩特别多，在一定程度上更加增添了欢快热闹的气氛。

而这些拜年一族的晚辈们，都要按照惯例给舅舅舅妈，岳父岳母，姑爹姑妈的长辈们奉上礼包。通常都是用纸包上一斤桃酥、白糖、或者蔴饼之类的，然后再贴上一条意味着喜庆的红纸。如果是一斤桂圆的话，那就够奢侈高档了。这些礼包在今天看来也许寒酸的不可思议？不过要知道，在那绝大多数家庭经济极为拮据的年代里，已经相当于一个种地人的几天工资了。再说那时候有相当一部分寅吃卯粮的超支户，能够把这些应付过去已经很不容易了。假如这样盘算起来，是不是也就够礼重了呢？

当然啦在招待方面，也只有罗卜烧肉、红烧鱼、百页、豆腐等几道简单的常规菜。不过，在那平时很少见到荤腥的岁月里，对于每一个客人来说，又将会有着多么强烈的食欲感啊？就连家家都习惯准备的那以腌菜为主，与百页豆芽混合的和菜。也都感觉是那么的令人垂涎？这些平常很难尝鲜的菜肴，在一个个如饥似渴的客人眼里，哪一样不是美味佳肴呢？

作为外公外婆，舅舅舅妈的长辈们还要给孩子们一、两角压岁钱。可把他们给乐坏了，过年成了孩子们的收获季节，更是他们的欢乐天地。

　　如果说春节是一场传统文化的盛宴。而贴春联又是这文化传承的大舞台。同时也是亿万家庭展示文化的竞技场。它不但代表了各家各户期望祝福的美好心声，也锦上添花的烘托出了普天同庆的节日氛围。按照多年的惯例，一旦进入小年以后，人们就开始积极的张罗起来，裁剪红纸，购买笔墨。有的编撰对联自己挥毫泼墨，有的奉上墨资请人代劳润笔，还有部分家庭，通过春联借以表达自己的美好心愿。象“对我生财”，“开门见喜”之类，则更加直白的表达了主人心灵深处的愿望，与充满殷切的期待。

除了大年初一家人朋友之间的相互祝福，和给亲戚长辈们拜年送礼外，这观赏春联也是一项倍受关注的知识殿堂。有的对联内涵丰富令人称颂。有的书法铁画银钩倍感赞赏，有的黄绿颜色表达了去岁的家庭喜哀。一家家不同内容的春联，成了人们欣赏学习与展示文墨的广阔天地。

　　随着斗转星移的日月轮换，祖国母亲也从一穷二白的襁褓岁月，发展成今天繁荣昌盛的盛世华夏。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从吃不饱穿不暖的艰苦岁月，过度到现在丰富多彩的小康生活。而春节这华夏子孙共同的传统佳节，也随着各方面的条件变化，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味道。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一些西方文化的渗入，以及三年疫情期间不提倡人与人之间的接触交往。则更加雪上加霜的淡化着那本来就在逐渐消失的传统味道。

在人们的生活中许多东西往往都是通过相互比较来彼此区别，而显示出高低大小，优劣多寡，乃至礼仪文明之分。这新年春节也是一样，不同的时期不同要求，不同的环境不同感受，而最终形成了各种不同的现象。愚叟作为共和国的同龄人，伴随着祖国母亲风雨同舟的一路走来。亲眼目睹了这大半个世纪以来的前后变化。同时也见证了这七十多个春秋新年春节的变化过程。而在一年一度的交替轮回中，当时并没有感到多么太大的变化，但是再拿前后作一比较的话，那简直就像是完全换成了另外一个天地世界？

　　首先是一些传统礼仪方面逐渐消失不见了。今天我们就拿“端茶”这个千百年来的习俗来讲；它不仅是某种琐旧的传统礼仪与封建形式，而是千百年来老祖宗给我们传承下来的一种榜样或者说规矩。是一门孝悌文化的继承延续。同时也是我们中华民族代代相传的尊老美德。

记得在我年轻的时候，也就是上世纪中叶。每当到了腊月二十三送灶的时候，吃晚饭前首先要将汤圆敬奉灶神，请它“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烧香供拜，然后自己才能享用。吃过后燃放起俗称小年的第一轮鞭炮。而现在家家户户连烧火灶都没有了，统统被煤气灶、电磁炉等各种现代化灶具所代替。这世代延续的习俗也就顺其自然的成为了历史。

再就是对于生活中的幸福感也在逐渐消失。虽然现在人们的生活质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从吃不饱穿不暖的艰苦日子，过度到今天不愁吃不愁穿的小康生活。可是那种过年带来的幸福感却渐渐的体会不到了。尽管现在的菜肴越来越丰盛，数量也多到简直不可思议，以及档次越来越高的香烟老酒。更有甚者，现在又有相当一部分的家庭干脆跑到酒店饭馆去消费了。不过尽管在餐饮品质方面越发讲究，可是那些心理与味蕾上的享受感，却被习以为常的小康生活打了折扣，也就渐渐的找不到过去那种伴随着期待渴望的感觉了。

穿着上也从过去巴巴能够的争取一身新过年，发展到现在服饰都多到搞不清了？现在不要说什么西装革履，就是一些档次再高的时髦穿戴。那些曾经的贵重心理，以及令人羡慕的感觉。也在逐年的降低身价。再加上现在绝大多数人群，一年到头都穿戴的整整齐齐，过年那种新鲜感也在无形中逐渐消失。甚至都不存在过年不过年的太大差别，以及那种新鲜稀奇感了？

看来生活中许多东西都有着利弊优劣的两面性；艰苦的生活虽然谁都不愿意经历度过。但是一旦实现了某种愿望时，那渴望的大脑与期待的心灵，会激起一股发自内心的冲动。难怪国士无双的兵仙韩信功成名就后，以千金之巨酬谢那贫困潦倒时漂母相赠的粗饭之恩。而“大染坊”中的小六子成为巨商富豪时，更是以终身相报那饥寒交迫中锁子叔的一个馒头大德。可见这真正美好的东西并不在于它的实际价值如何？而是在最迫切需要的时候，才是最珍贵，也最容易体会出那渴求中的感受。如今人们的生活需求大都得以满足，而过去那种迫切追求的欲望和期待感，也在心灵深处被打了折扣。从而那心目中的幸福指数，也在一定程度上被同样的打了折扣。

　　再就是这过年的文化气氛，也感觉一年比一年的淡泊了。首当其冲的是那充满文墨气息的春联，感觉就像是完全变了味一样。自从孟昶的第一副春联；“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问世以来。人们都是通过苦思冥想的构思编撰，借以各种美好愿望抒发情怀，泼墨挥毫成一副副佳作趣联，挨家逐户的各展风姿，神州大地上到处飄溢着一股浓浓的文墨气息。尽管内涵墨迹各有千秋？但总会吸引着人们好奇的目光去感受品味。成了一个文墨会萃的展示平台与文化盛宴。

今天虽然这贴春联的习俗依然保持不变，但是统统换成了清一色的印刷制品。尽管字体较为规划并且花样百出。不过看上去总觉得有着一股不一样的味道？甚至有部分的赠品春联充斥着广告成分，更加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在那相对落后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虽然文化生活较为贫乏，不但没有电视，就连收音机都成了高档奢侈品。但是那些偶然出现的皮影戏、吹糖人精彩绝伦的表演和特有的绝技巧活，是多么富有民间特色的传统文化？那些孩子们忙得不亦乐乎的欢乐场面。是多么有趣可爱的新年气象。那些借桌子拿板凳迎接亲友的忙碌景象，是多么充满着年味的节日气氛。如果遇上哪里放一场电影，或者唱一台花剧，更是吸引了成群结队的男女老少，到处漾溢着浓浓的新年氛围。

而今虽然家家都有电视，人人具备手机，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似乎变得越来越少了。除了老年人为主的打麻将群体，和与手机为伴的中青年一族外，过去在很大程度上扮演着主角的孩子们场景，渐渐变的越发稀少了。前不久在与京城的朋友新年问候时，他也认为那里的年味在一年比一年的淡化。看来这并不是老朽坐井观天的家乡当地见闻。而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社会现象，或许也是一种文明进步的过程，与一道新时代的发展风貌吧？

　　然后这过年的人情世故也在渐渐的退化当中。如今各家各户相互来往的亲属范围在逐渐缩小，过去那些七大姑八大舅的远亲、表亲统常都有来往走动，而现在基本上都被排除在外，除了少数具有血缘关系的近亲以外，交往的范围变得越来越小。再加上这几年受疫情方面的影响，就连为数不多的近亲，也跟随时代潮流的被拒绝交往了。象过去家家户户亲友满堂，孩子闹腾的欢乐场景，现在变的越发鲜见。也不知道是人情世故的情面在退化呢？还是人们更加注重生活现实，以及思想上的顺势而为？

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同时包括过年在内的传统习俗，生活观念，以及环境的适应。也在伴随着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让我们与时俱进的顺应时代脉搏，紧随时代步伐。迎接一岁更比一岁好的美丽时光，度过一年更比一年好的新春佳节。

陈巧轩；2025.0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