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追忆——（记1904年永济36村抗酒税斗争片忆）

蓝天

　　清朝末年，由于清政府苛捐杂税多如牛毛，正如蒲剧“三世仇”里穆仁智的一段形容税收名目的一段台词“房目捐、地目捐、人口捐、拉屎尿尿卫生捐……”（捐指税收）。当时，清政府在原有税种的基础上增加了很多新的税种。据史料记载，这一时期的捐税各地花样繁多，名目不一，计有灯膏捐、车马捐等64种以上。可以说，所有柴米、纸张、杂粮、菜蔬等项，凡民间所用几乎无物不捐。

其次，税率在原有的基础上越来越高，很多情况下税收则由地方政府任意加增。如此横征暴敛，必致民怨沸腾，民变四起，抗捐斗争在当时几乎星火燎原，遍布大江南北。 1910年5月，山东莱阳爆发了震动全国的抗捐斗争，广大农民举行暴动，有三四万人与清军十数营兵力进行对抗。

当全国人民的抗税抗捐斗争蓬勃发展的时候，河东大地已早在1904年就爆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农民抗税运动——永济抗柿酒税斗争，这场运动我们李店村村民就参与在这场轰轰烈烈的斗争中。

　　永济栽培柿树约有1500年历史。明、清时地方官吏以其作为向皇上进贡的佳品，品种资源丰富，素有柿乡之称。除了进贡和食用之外，永济乡民们经常把柿子用作制酒的原料，其所制作的柿酒味道醇美，深受人们的喜爱。（记得我年轻时村里红白事待客都是柿子散酒，各村生产队都有酿酒的火炉及蒸锅，柿子酿的酒后劲特大，容易上头），对于乡民的这一生产活动，官府在征税过程中依然没有放过，且征税税额越来越高，直逼得乡民们忍无可忍。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9月29日，永济南乡东乡三十六村乡民在仝家堡仝楑文、祁家村祁风翔、陈村党凌霄等三秀才率领下涌入永济蒲州县城，捣毁县衙，永济知县项则令仓皇逃窜，永济县终于爆发了反抗柿酒税的民变，此后，乡民在仝揆文等三秀才的带领下与官府论理，柿酒税最终被迫取消，永济人民的抗酒税斗争取得了胜利。

　　光绪三十年（1904）永济发生的抗酒税斗争事件，原因是永济沿山柿树多，农民用柿子酿酒，因种柿树占的耕地，农民已经向朝廷交了地粮税，地方却硬性摊派加征酒税，老百姓认为是重复收税。对此，永济南乡东乡36村的老百姓5000余人在仝家堡村文人仝揆文、韩阳陈村文人党凌霄、祁家庄文人祁凤翔等三名乡绅秀才的率领下，赴县衙请免酒税，遭到了以聚众闹事为由的镇压，当场致死两人，（李店村的赵圪塔与上庄村王存子），一时激起众怒，各村组织年轻人在车家庄领用竹子做的长矛，聚到县衙蒲州游行示威，与衙门的练兵发生械斗，打死练军几人。事后，官府答应免征酒税，可是，仝揆文却以带头叛乱被县衙判刑十年，党灵霄、祁凤翔二人以从犯罪被拘十月。

在斗争运动中文中叙述提到我们李店村的赵圪塔，是李店村赵家赵克勤老人的三叔，年仅22岁，未来得及成家便为这场斗争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注，赵克勤老人是赵辛卯、赵小卯、赵随卯的爷爷，赵克勤老人父亲为大，赵圪塔为老三）

　　永济人民的抗柿酒税斗争虽然时间很短，但它却是清末民变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河东人民为了生存而奋起反抗的真实表现。这次斗争连同全国各地人民的反抗斗争一起构成了清末反抗清王朝反动腐朽统治的一部分，对于加快清王朝的灭亡起到了重要作用，也为1911年辛亥革命的爆发以及民主革命高潮的到来起到了促进作用，因而具有重要意义。

　　流传永济民间甚广的“酒税不平歌”（俗称哄酒税歌）以连花落形式反映了当时农民抗酒税的情景。

酒税不平歌

大清一统正江山，光绪皇帝三十年。

出了一件不平事，若提此事气破胆。

京南有个太原省，晋西有个蒲州城。

南靠条山一道径，砂纳涧崩种不成。

不收民分无度用，四十不到要完征。

洋款飞差情不表，一亩二钱不得行。

坑的百姓无其奈，才栽果木将粮封。

结下柿子烧些酒，险些为它把命终。

蒲州内有永济县，三任贪官项则令。

他的奸心赛秦桧，要害百姓一命终。

亘古烧酒纳商税，柿酒纳税理不通。

又完钱粮又纳税，众人都说活不成。

害了永济还不算，又害虞乡众百姓。

柿酒卖银一两二，百斤他要入百铜。

一个粮子银十两，五个粮子银一平。

则令热活千千载，辈辈热坐蒲州城。

差他门公下乡验，杜英元赛唐先生。

出城遇了孟盟桥，姚温村内将钟鸣。

家家户户都查遍，酒饔装在绣阁中。

有一老公好性宁，手拿电锤将饔倾。

英元一见翻了脸，恶差衙役借风行。

当时闹过不得了，公直乡约带进城。

众人一见事不好，即写传单将钟鸣。

五十三村齐传到，众人进城去求情。

则令一见怒冲冠，即坐大堂不容宽。

众人一见事不好，一齐涌上大堂前。

则令当时怒气生，即差马队进了城。

七娃得令进了城，好似马面掌牌行。

杜英元来一声叫，快点家兵巡警营。

大堂以上开了炮，打倒百姓十几名。

抬的抬来背的背，现有二人将命终。

庄子村打死王存子，他父名儿叫王青。

三门守他一个子，打死存子了不成。

李店有个赵子明，七旬有余双耳聋。

他有一子叫圪塔，二十二岁死在城。

他母哭的死在城，他父见尸闭了风。

蒲州大人知此情，即写文书省内行。

自古官官有相为，他的内兄坐布政。

多少清官他不委，偏委一个朱子明。

随到永济下乡验，尸场叫声赵子明。

你的儿子死得冤，你若愿告往上行。

则令听言吃一惊，即写礼单送朱兄。

即把绅士齐叫到，李店又叫赵子明。

庄子妇人他不告，你据干结好回成。

子明听言泪悲伤，蒲腹冤枉不能明。

我儿一死还罢了，还要据结落口供。

只说叫我领命价，谁知官司颠倒行。

无有银子去上告，画了十字出了城。

同谋知人性难表，糊涂先生有几名。

举集升众都情愿，见了委员不应承。

免了酒税众人轻，惹下大祸孙悟空。

南乡据结项官热，大祸推在东乡中。

南乡又把传单呈，首人写的是孟仝。

则令一见怒气生，即发火签出了城。

人人听说心慌了，个个惮说有大兵。

孟家逃走不见面，活活屈了仝先生。

公直乡约无计策，口喊仓天怨不平。

坑的先生无其奈，冬月初一进了城。

三堂会审贡院内，屈打成招落口供。

仝先生来理直正，句句回的是不平。

项则令来怒气生，即唤禁子动大刑。

丧尽天良将刑上，大堂晕倒仝先生。

初三申时将办进，狱门火烧一对灯。

派的门公看狱门，把守内外不能通。

初五初六刑难受，受刑难熬放悲声。

众人被福他受罪，想想此理通不通。

二贤乡众闻此情，即集银子进了城。

门公受贿几十两，才与先生松了刑。

不知何人去上告，北京城内将冤鸣。

皇太后来知此情，即传圣旨太原城。

巡抚大人不在任，布政大人法文行。

朱官领文莫久行，二次来到蒲州城。

也不问来也不鸣，大堂叫声项则令。

不知何人支上告，提牌调你快上京。

你坐贪官人人写，连累我也活不成。

县印付矛卢官护，即速连祖去上京。

则令开言动哭声，开言叫声朱兄听。

永济饿死我四个子，看我坐官清不清。

三百家眷死一半，又死同胞我四兄。

洋款我使八千两，四街货账开不清。

库内支银贰千柒，我的亏空一万两。

克苦百姓多进贡，实想永济坐到终。

不料今年出此事，看我屈情不屈情。

请朱兄来你前行，我在后边就起程。

恋恋不走一月半，正月初六出了城。

远近君子看一遍，指指点点让人听。

少读出来文不通，平仄乱点写不成。

酒税之事人人晓，你看园情不园情。

世间之人看一遍，低头不语自伤情。

看到此处忍百病，才子英雄哭嚎吻。

奉劝世人莫呈强，呈强之人无下场。

霸王刚强乌江丧，韩信刚强在未央。

酒税之事天早定，莫怨官来与民间。

我说此话你不信，现有千证在眼前。

七十老翁未经见，柿子落的因何缘。

胡言良语喋几句，请猜此情园不园。

（“酒税不平歌”是仝毅老先生录自祖父仝清明手抄本）

　　附后记

之所以编写这篇文章，是为了让后人怀念我们的老前辈曾经为了生存而作出的英勇斗争。也算我们不应忘记的一段村史吧。

在写作过程中了解到36村的青壮年农民为了反对腐败的清政府，都积极的参与了暴动，他们的英雄气概值得我们后人学习。我仿佛看到当年先辈们暴动时浴血奋战的场面，也仿佛看到当时清政府蒲州府县官时则令吓得蜷缩着身体钻到堂桌底下狼狈的样子，我认为，先辈们为争取36村乡民的利益而浴血奋战，而亡的两位前辈（赵圪塔与王存子）也应称为先烈吧！以及仝楑文、党凌霄、祁风翔三位前辈，我们后辈不应忘记他们！

（ 由于许多熟知此抗税斗争的老人大多已去世，搜寻资料较困难。在此特别感谢原永济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原市文化旅游局仝毅局长、及曹中义同学的大力帮助，感谢所有为我提供完成这篇作品帮助的父老乡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