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晋书》中王献之书法之给前妻书信四帖 恸感“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轻绾岁月

【《中秋帖》东晋书法家王献之创作的草书书法作品，现仅存三行二十二字。释文曰：中秋不复不得相还为即甚省如何然胜人何庆等大军。无款署，有明董其昌、项元汴，乾隆等人的鉴藏。】

正文：

太元十一年（386年），年仅43岁的王献之病逝，临终前依然对前妻念念不忘，并自称生平没有做过亏心事，只有和郗道茂离婚一事让他耿耿于怀，即使到了地下也于心不安。遥想当年情景，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当时病重，请道士为他消灾度厄。道士说，你的说说自己所犯的罪过。

“你犯过什么自己都没办法原谅的过错吗？”

“我这一辈子，都不觉得对不起别人，唯独和郗离婚，我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不觉有余事，唯忆与郗家离婚）

王献之，东晋书法家，“书圣”王羲之七个儿子中最出色的那个。他是清贵的世家公子，是《世说新语》里的真名土。

王献之不仅出身显赫，更兼容貌俊逸非凡，史书说他“风流蕴藉，乃一时之冠”。正是这份绝世容颜，招来了新安公主的觊觎！

​​ 为了得到这个美男子，新安公主恳求皇帝赐婚：“求您成全我和王献之的姻缘吧！”

​​ 于是，皇帝将王献之召入宫中，命令道：

​​“你，必须离婚。”

彼时29岁的王献之，已有结发妻子郗道茂。

​​ 当年，王羲之为了替儿子求亲，亲自书写《与郗家论婚书》，这成为现存最早的婚书文字记载。

​​ 在这封婚书中，洋洋数百字讲述了高平郗氏是名门望族，而王献之的母亲郗璿正是郗道茂的姑母，郗道茂“淑质直亮，确懿纯美”，王献之“少有清誉，善隶书，咄咄逼人”。两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亲上加亲，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姻缘了！

​​ 公元360年，17岁的王献之，迎娶了18岁的表姐郗道茂。成亲之后，王献之每日不是写字、会友，便是与郗道茂伉俪情深，携手相游。

​​ 两人快快乐乐过了十余年，他们的琴瑟和鸣为人称道，也引人嫉羡，其中就包括新安公主司马道福。

王献之不愿抛弃妻子，为了拒婚，他不惜自残——用艾草烧伤自己的双脚，变成了一个瘸子！

“臣有残疾，不堪匹配公主。”谁知，新安公主决不罢手：“别闹了，我喜欢的是你的脸和你的才华。你就是瘸了，我也嫁定了！”

​​ 君命难违，家族重压之下，王献之与表姐抱头痛哭，最终忍痛写下和离书。

​​ 彼时，郗道茂的父亲郗昙早已去世，无家可归的她只能去投奔会稽的伯父郗愔。

在那个烟雨蒙蒙的秋日清晨，王献之拖着受伤的脚，一瘸一拐地为表姐送行。

​​ 他从秦淮河畔送到城门，又送到郊外桃叶渡，送了一程又一程，不愿分离。

​​ 这一幕，被后世的明代画家唐伯虎定格在了画作《王献之休郗道茂续娶新安公主图》中，画中流露出王献之夫妻的哀愁与悲凉。

【思恋帖书法释文：思恋，无往不至。省告，对之悲塞！未知何日复得奉见。何以喻此心！惟愿尽珍重理。迟此信反，复知动静。】

公元373年，新安公主终于如愿嫁给了王献之。婚后，王献之仕途顺畅，官至三品，相当于副宰相。

​​ 别人看来，他远胜于六个哥哥了。可是，王献之对公主一直冷淡疏离，相敬如宾。他不断地给前妻郗道茂写信，一封封不绝如缕，诸如《奉对帖》《姊性缠绵帖》《思恋帖》等等。

　　

回忆起 王献之幼时天真赤诚，非常喜欢跟着表姐郗道茂（东晋北中郎将郗昙的女儿），表姐表姐喊的异常亲热，虽然表姐只大他几个月，但是小小的献之心甘情愿做着表姐的小尾巴。两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结婚后感情甚笃却被迫和离。

走到这个地步，已为这份爱折磨得肝胆俱裂的郗道茂并不能看透，她肆意挥洒自己的伤痛，摧残自己的身体，终至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期。

痛失爱妻的王献之只留下了无限苦痛，独自舔舐伤口。

在《淳化阁帖》中收录了王献之的书信，

极尽哀婉沉痛，道尽了对郗道茂的思念不舍之情。此情死生不逾，痛断肝肠。

【书于东晋太元元年（376），王献之时年33岁时的《奉对帖》：

释文：虽奉对积年，可以为尽日之欢。常苦不尽触额之畅。方欲与姊极当年之匹，以之偕老，岂谓乖别至此！诸怀怅塞实深，当复何由日夕见姊耶？俯仰悲咽，实无已已，惟当绝气耳！】

我们在感慨先生夫妇情爱悲剧之遗憾同时，仔细品味王献之的书法，惊诧王献之先生运笔非常熟练，笔画劲利灵动，风神飘逸。

他笔锋入纸灵巧而又变化多姿，方笔、圆笔、侧锋、藏锋都有。用墨巧妙自然，墨色有枯有润，变化丰富。章法上行距很宽，显得萧散疏朗，堪称是一幅幅不拘法则而又无处不存在法则、妩媚秀丽而又俊逸洒脱的草书精品。

【《姊性缠绵帖》亦见入刻《淳化阁帖》中，为王献之的草书作品。

释文：姊性缠绵，触事殊当不可。献之方当长愁耳。】

【名帖简介：《鸭头丸帖》，王献之行草，绢本，纵26.1厘米，横26.9厘米，2行，15字，系王献之给友人的便札，真迹现存于上海博物馆。

释文：鸭头丸，故不佳。明当必集，当与君相见。】

清代鉴著名藏家吴其贞《书画记》赞：“书法雅正，雄秀惊人，得天然妙趣，为无上神品也”。

此帖原藏宋太宗秘阁，经宋徽宗宣和内府，宋亡后为元文宗藏，后赐柯九思，明重入内府。万历年间归私人收藏家吴用卿，崇祯时入吴新宇家，清光绪时为徐叔鸿所得，民国时归叶恭绰收藏。

此帖帖前，有明代进士王肯堂题签：“晋尚书令王献之鸭头丸帖”。卷上钤有宣和诸玺：“双龙”“宣和”“政和”等。文后有“天历之宝”大方印，印下有元代著名学者虞集题记云：“天历三年（1330）正月十二日，敕赐柯九思，侍书学士臣虞集奉敕记。”

帖后又拼一纸，为宋高宗赵构赞语：“大令摛华，夐绝千古。遗踪展玩，龙蟠凤翥。藏诸巾袭，冠耀书府。绍兴庚申岁复古殿书。”上钤印“御书之宝”。再后为北宋人柳充、杜昱观款，明王肯堂、董其昌题记，清周寿昌、江标等人题跋。

这几天连续翻看《晋书》里，王献之给前妻写的《思恋帖》、《相迎帖》、《姊性缠绵帖》、《奉对帖》，字里行间，都是思念与眷恋，瞬间被他的深情所打动，倒不急着欣赏他最著名的书法《鸭头丸帖》、《中秋帖》了。

从晋书婚姻契约中可以看到，王羲之为了替儿子王献之求亲，特书写《与郗家论婚书》，对儿子婚事极为满意。

但世事无常，终究是抗不过皇权，《淳化阁帖》中收录了王献之的给前妻倾诉衷肠的书信帖子，不由恸感“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写着这篇作品，叹息王献之夫妇生死之恋，联想起古人更多的哀愁：

南宋大才子陆游在沈园遇到前妻唐琬夫妇后，陆游感慨怅然，在沈园的墙上挥毫写下了《钗头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一年后，唐婉再次来到沈园游玩，当看到这首陆游为她作的《钗头凤》时，在旁边也写下了一首《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同年秋，因才华横溢，与陆游情意浓浓，被婆母看不惯，强硬休弃的唐婉，便抑郁而终。

在当下的世界，若有幸收获真爱，请珍惜再珍惜为我们真心停留的缘分，珍惜流金岁月里，那些为我们守候的有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