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的兴安岭

桴于网

2024年6月20日至7月7日，我与20多位平均年龄接近70的老山友乘坐大巴在东北大地游荡了十八天，其中有一半的时间走在大小兴安岭或它的边缘。车子有时一整天都在兴安岭林区的公路上奔驰，找个像样的屯子吃顿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在人烟稠密的关内是个及其稀罕的事。 所以当车子开出小兴安岭来到佳木斯时，我总结十天的兴安岭之旅的感受最先想到的词就是“寂寥”。 　　其实，寂寥何尝不是户外值得追求的境界。 在来东北之前，大兴安岭的地广人稀是早就刻在脑子里的印象，但这次的寂寥之感并不仅仅是因为人少，更是因为大小兴安岭与我儿时的认知相悖。 “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英雄的鄂伦春；一呀一匹烈马一呀一杆枪，漫山遍野狍子野鹿打也打不尽。”小时候不知不觉就学会了这首儿歌，并且成了有关兴安岭的先入为主的强烈印象。2024年6月穿越大兴安岭去北极村的路上，发现70岁左右的驴友同伴大都能熟练地唱这首歌。 六十年梦醒，没有看到鄂伦春，也没了狍子与野鹿🙂 　　其实咱明白狍子与野鹿早就成了禁猎的珍惜动物；骑马持枪的鄂伦春猎人也只能出现在童话里；但先入为主的观念就是挥之不去。于是从齐齐哈尔大草原一路往北直到漠河北极村，一千公里的路程就两眼瞪着窗外，老是想印证六十年前的执念…… 终于在北极村，看到了马和驯鹿，也看到了鄂伦春小屋。但很明显，这些东西都是景区的摆设，是“文化符号”。但有这些摆设也是聊胜于无，可以安抚那个寂寥的执念吧？😍😂 　　关于寂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需要说叨说叨——就是一路没有看到“高高的兴安岭”，也没有看到“一片大森林”。随走随想，随着车子不断的上坡下坡，慢慢地也就想明白了：大兴安岭是中国最大的林区，面积有33万平方公里，而平均海拔高度仅仅一千四五百公尺。有看官要问了，那五岳之尊的泰山不也才海拔1545公尺吗？其实山的相对高度对视觉和体力的影响比海拔高度更重要。大兴安岭位于三大阶梯的第二阶梯，由于平均海拔就达到一千多公尺，所以大兴安岭其实是平缓的高原。它不会有同是第二阶梯的太行山脉的盘山挂壁公路，更不会有藏区公路的高挂天边。所以，它的视觉冲击力就不强烈。 　　我知道我这个说法很容易以偏概全，因为我知道如果是航空摄影，观感肯定就有变化；如果再往西走，走到大兴安岭内蒙古境内，所见会有不同。所以我翻看了一下网络上的视频，但也没有看到高山峻岭的影像。毕竟数据摆在那里——平缓的山地，看不出高，也就显不出大。 对于此，百度告诉我一个专业词汇——“浅山丘陵”。大兴安岭就属于浅山丘陵，尽管它有最大的山地林场。 　　余生也晚，慧根也浅。吾倾心户外二三十年终于总结出一句貌似名言的“独享名言”：“户外常有意外，意外不乏惊喜”。此次东北行走到漠河，令人惊喜的意外又不期而遇——北极村景区有一片偌大的草坪，草坪上零零星星散落着几十块天然的石头。石头大小形状各异，但都镌刻着一个汉字“北”。北字有草书、行书、楷书、隶书，看落款大都是印象或深或浅的名家。 在北极村有此布置简直是太应景了——抽象的北与现实的北，方位的北与艺术的北都在这里了…… 向景区的设计者致敬😍💘💘💘 　　夸奖完了景区设计容我也吐一下槽吧：在“北字石刻园”外面有一木栈道（图21)，可以远观石刻但无法近赏书法与刀功与天然巨石相结合产生的美；如果不走栈道则有天然土路通到石雕跟前（图22）。但是在栈道与土路相交的地方则有绳子拦住了土路，并有提示“前方施工，请走栈道”。我看了前方直到黑龙江岸边没有施工，且园区宽大即便是有施工，现场绕开也是游览与施工两便之事。我懂的，这又是中国特色的景区特点：设计理念与管理理念相悖。 吐槽至此意犹未尽，情绪上来了忍不住要延伸一下吐槽——君不见华夏大地但凡公共空间大都布满了石墩与隔离栅栏，咱们也知道这些东西有安全作用也便于管理，但你想无论是景区还是广场或者是道路，设计的初衷都是为了疏通绝不会是为了阻隔…… 阻隔显然是管理的需要，但管理也不能忘了设计的“初衷”不是?😜😝 看到土路近旁有马儿悠闲觅食，我想这岔路口是需要选择的。面对夏商周春秋历代的礼乐制度，孔老夫子说“吾从周”，此时面对土路与栈道的二选一我要说“吾从马”。 至圣先师的启示是对的，马儿让我找到了“北”😂😛 　　夕阳西下，黑龙江横亘在“北”字之北，这里的方位是再清楚不过了。没有同伴也没关系，北确定了就迷不了路，于是我一个人在北字石林之中徜徉；在夕阳下看了那么多北字，第一次感受到汉字书法、石刻及赏石竟然还可以与方位结合。四个要素再加上夕阳斜照，我水杯里的淡茶也似乎变成了烈酒😋 　　刚才的一番说辞似乎是有点抒情了，抒情中又有点把我升华为一个懂书法或热爱书法的人，这就显然没有说到点上。 常言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那么户外人也切忌口出妄言。为了还原真实，我放这么三幅“北”字。这三个字如果不是出现在北字石林，打死我也读不出“北”来，特别是图29北宋大家黄庭坚（黄山谷）的四个“点”，看官你能读出“北”来吗？读不出来没关系，但我们不能否定北字之四划按照草书的路数这样处理绝对是个天才！ 黄庭坚是公认的大文豪，是诗、词、文、书的大家；见到这四个点，我知道我不仅到了方位之北，也领略了文采之北🌹🌹🌹💖 　　总是沉浸于人文有时就找不到生活之北，需要用自然来平衡一下。你看六月的大兴安岭的北端、黑龙江的南岸是多么安详，尤其是在雨后的晚上。大兴安岭北部维度高，那一天是六月二十六日，刚过了夏至，所以晚上九点还有夕阳的余晖。我在题目中用了“寂寥”两个字，我觉得是很有审美情趣的。寂寥不是寂寞，寂寞需要有人陪伴；寂寥不是，寂寥的伴侣就是大自然…… 　　记得那天穿过北字石林北行十分钟就到了黑龙江的河滩。那时夜色降临，空旷的河滩越发寂寥；游人寥落，但不期与夫人汇合；留下照片若干，这一张红衣照我觉得真是应景…… 　　敞帚自珍。拍了不少夕阳西下暮色渐浓的黑龙江河滩；现在要写游记了却决定不了取舍，索性都放上来。还拍了一段视频，却找不到一首有“寂寥”味道的乐曲。找来找去，发现了北京音乐人小柯自编自唱的一首歌，觉得好像是为我做为我唱的。于是现学习怎么用《美篇》曲库外面的曲子，竟然成功了！我把视频放在这里，希望您喜欢😍 　　就是这个视频，有重复的图片，不好意思啦😊 　　踏着余晖找住宿的农家乐。北极村的余晖真长，十点了还能看清路…… 　　北极村里，邮局是最北邮局；供销社是最北商家；农家乐是最北人家；村子当然就是最北的北极村了。 再一想，如果没有市场经济，没有旅游市场催生的“最北”卖点，北极村还有什么呢？我想它肯定不叫北极村，它大概率是叫什么什么“屯”。如果你有闲情逸致，查一查，不会错😂😃 是的，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市场，没有市场这一切都没有。四五十年前能到黑龙江的是“盲流”，“盲流”如果有日记，那一定得有劳公安局审查😷🤓 　　北极村位于中国的最北端，20年前还是一个北疆边陲小村。靠着“最北”这一独一无二的地理位置，瞅准了人们崇尚“最”的心理，很快发展成与海南天涯海角成南北对峙的国家五A级景区。 北极村的准确说法其实是最北村，但旅游界最善于撩拨人们猎奇的心理，巧妙地把高纬度的地理概念安排在中维度。如此一来，本来是沿黑龙江的小屯子迅速发展成大景区，农家也全部转型做农家乐、搞旅游。 早晨三点，北极村的夜色已退，我到街上看残夜，我知道，在中纬度的漠河看到极光的概率比被流星砸着的概率高不了多少，尽管它是中国的最北端。但来都来了，还是要早起到外面看看。结果只看到大半个下玄月亮挂在天边，到旮沓旯旯的地方转悠，北极村还有旧屯子的痕迹…… 　　离开北极村沿黑龙江南下就进入了小兴安岭。大约半天的车程就到了签订中俄《瑷珲条约》的瑷珲城。瑷珲城是历史名城，但我到了江边，除了现代民居，一点历史遗留也没看到。照应题目一下，可以说看了个“寂寥”…… 　　明朝时瑷珲古城在黑龙江左岸，大清取代明朝后迁移至右岸也就是现在的瑷珲镇；1900年庚子事变，沙俄占领东北，将瑷珲城焚毁殆尽，仅魁星阁幸存。 1945年苏军进入东北，一发炮弹又将魁星阁夷为平地，至此，500年历史的边城瑷珲仅仅存在于人们的讲述之中…… 六月份我到瑷珲，仅看到新城与江水南流… 不用我说，看官你肯定看出来了，下面两图中的牌坊与松树，都是当代人为了烘托历史氛围造出来的。 北方这个邻居，我们看不透还会吃亏…… 　　瑷珲城再南下到了小兴安岭的伊春市。伊春五营是小兴安岭林区的高点，但进了林子除了树你啥也看不见。林区的司机说:“你来这儿不看树想看啥呢”？他这一问我就明白了，兴安岭林区不像我们以往的经验——登高望远，一览众山小。在兴安岭，你即便登上一个相对高的山包，总有比你高十几米的松树、杉树。黑龙江的黑土地着实肥沃，树林长得很密；因为树密，树就往高处拔以吸收阳光。高树挡着你的视线，你来了小兴安岭不看树就对不起兴安岭不是?😜😂 　　于是就看树。在兴安岭看树当然首先要看白桦树，看白桦树最抢眼的还是白桦树皮的颜色。传说中的白桦纸肯定就来自于白桦树皮，现在白桦树皮当然已经失去了实用价值，但观赏价值极高。我想如果有时间把白桦树皮取下来压实放在画框里，那说不定就是神来之笔。 我的这个创意谁要是用不用给我付费啊，想着送我一副树皮画就行了。😂 除了树皮，不可雕的朽木是不是也有不可估量的看相与价值?😃领导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我想说，虎皮豹皮不如兴安岭的白桦树皮。说不定这话也能火起来，真得小心点😝😂 　　除了白桦林，还有黑松林。人类不来之前树林寂寥，我们看到寂寥的树林之后，我们醒悟了寂寥…… 　　想不到的是伊春还有一处石林景观。 伊春小兴安岭石林不同于广西桂林石林，也不同于云南昆明石林。你看那拔地而起的大块头独石就能感觉出不同点:南方的石林大都是石灰岩形成的喀斯特地貌，因而石林往往伴着石窟，有南方石林“瘦透漏”的特点；伊春石林则是大块坚硬的花岗岩，像一群北方汉子在秀肌肉，偶有皱褶石缝，则像汉子的青筋暴露…… 　　去伊春石林不要光看石头，我把目光投向别处，学着年轻人的口吻说：除了石林，巨石上攀附的青苔，与青苔密不可分的树根，还有山坡上的青草野花等等等等，属于小兴安岭的自然物，它们不也香吗？ 　　其实还有更“香”的东东我要放在游记的最后。 去漠河北极村之前，我们去了大兴安岭南缘的齐齐哈尔市。 齐齐哈尔市的大街上常见到一条标语:“世界大湿地，中国鹤家乡”。这是为哈市的名牌——扎龙湿地与丹顶鹤养殖事业造势。这造势既是宣传也是写实。 五年前我去过了齐齐哈尔与丹顶鹤的家园——扎龙湿地，去年再次看到仍然有瞠目之感。 　　“扎龙湿地开始饲养鹤的时间可以追溯到1980 年。那一年，扎龙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完成了人工散养丹顶鹤在野生环境下的自然繁殖，并成功进行了人工繁育。此后，扎龙湿地在丹顶鹤的人工饲养、繁育和野化等方面不断取得进展，逐步建立起散养鹤群体”。 上面的文字是豆包给我的答复，我问的问题是“扎龙湿地是哪一年开始人工饲养鹤的?” 资料性的东西AI还是很靠谱的，是吧？ 　　丹顶鹤是真的漂亮，他们在大兴安岭南缘的扎龙湿地安家已经有四十多年了。土生土长的丹顶鹤会不会把来看牠的人看成是客人或者是像候鸟一样的动物呢? 饲养员好像能与丹顶鹤沟通，但我们的猜测也不是毫无根据。我拍了不少照片，也录了视频，怎么看也觉得牠们是以主人的姿态看待游客。 　　扎龙湿地的游客很多，但客人毕竟是客人。客人常说“人走茶凉”，可你们天一晚就都撒丫子走了；等客人走了，湿地仅剩下丹顶鹤与野鸭子🦆时，凉茶比湿地的水还难喝。此情此景，牠们会不会有寂寥甚至寂寞的感觉呢?😛😤 从南走到北，我觉得兴安岭的本色就是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