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兔记

Y

小白初到我家时，不过手掌大小，浑身雪白，眼睛却红得发亮，活像两颗嵌在棉花里的琉璃。有了之前养狗的经验，这次我们决定散养，想让这个小生命能自由成长，培养出温顺的性格。没想到它竟如此聪慧，不出几日就学会了定点排泄，从不随地解决。

这只小精灵很快融入了我们的生活。每当我们坐在沙发上，它就在脚边欢快地蹦跳；用餐时，它便安静地蹲在餐桌下。最有趣的是它对瓜子的痴迷，只要听到剥瓜子的"咔咔"声，不出三下，小家伙必定闻声而来，两只前爪高高举起，红宝石般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你。家人总是一边嗑瓜子一边喂它，其乐融融。

它是我们家一只幸福的小兔子。夏天的时候，我每天拿着小镰刀去附近给它割青草和苜蓿。秋叶凋零，则每天去菜市场给它觅食，农家新采摘的萝卜缨子，菜花梗都是它的最爱。整个冬天，因为兔子，我们家餐桌上也多了萝卜和青菜。

它的自由在我的容忍范围内最大化。比如，偶尔咬食一些绿植。看着它昂首直立的模样，忍俊不禁，拍拍照就任它吃着玩吧。在家里，它可以钻进茶几，跃上摇椅，趴在地毯，跳到沙发上，随时板鸭式的趴睡在屋里的任何一个角落。看着它舒展的姿容，非常解压治愈。

真正的慈悲不是施舍，而是发自内心的爱和愉悦。

短短几个月，这只小绒球就长成了五斤重的"大白"。一只普通的家兔，楞是让我们养成了白雪公主，通体雪白，模样俊俏，惹人喜爱。

它好像能听懂自己的名字，也对摇晃零食罐有条件反射。那次家里来客人，我当众表演“一唤就来”，当我喊了两声图图的时候，它即刻从沙发下面钻出来，蹦蹦跳来到我脚跟前，甭提多有面子了。

家里没人的时候，我们就把它留在电梯间里。关上防火门，这个小空间也足够他玩耍。它最爱蹲在电梯口，竖起长耳朵聆听电梯运行的声响。连送快递和查水表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我们家有只可爱的白兔，上门时，他们也都自觉地给拦住兔子，防止它进电梯。

后来听邻居说，常有小朋友专程来看望小白兔。知道它这么受欢迎，我心里美滋滋的，还经常把它的萌照发到网上分享。看着照片里它那憨态可掬的模样，谁能想到它其实是个"破坏王"呢？

这个看似温顺的小家伙，牙齿却锋利得很。网线、充电线都难逃它的"毒口"，最可气的是它居然连电线都不放过，差点毁了一冰箱的食物。我的两双皮靴也惨遭"毒手"，被啃出了洞。空调排水管齐根儿咬断，连桌上厚厚的日历牌都被噬咬掉一角，更别提我常看随手放置的一些书。我开玩笑的说，那些知识都被它吃到肚子里了。

"再这样就不要你了！"它惹祸的时候我也会生气。它却歪着脑袋，用那双无辜的红眼睛望着我，好像在说："人家又不是故意的。"看着它这副模样，再大的气也消了。

咬是它的天性，阻止不得，堵不如疏。于是，专门给它买了磨牙棒。舅舅修剪自家苹果树，我也要来许多新鲜的苹果枝，给它磨牙解闷儿。之后，果然搞破坏少了一些。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它可以安静地陪你读书，也可以和猫咪疯狂的追逐玩耍。他打不过猫咪，便会自己躲进笼子。动物们也有边界感，只要进了笼子就算是服输了，即使笼子门是开的，猫咪也不会再追。这两小只，有时候也会在电梯间趴着半天不动，像两个门神，有时候也会因为一个玩具，哪怕一个小树枝，你争我抢，就像小孩一样，你手里的就是好的。我常常为此给他们拦架。

岁月静好，不知不觉，小兔子已经成了我们温暖的陪伴，可爱着、跳跃着、灵动着、充盈着细碎庸常的时光。

前日晚，我准备下楼扔垃圾时，突然发现它不见了。

一场紧张的寻兔行动就此展开。

我们猜测它可能误入了电梯——我们单元的两部电梯，一部常停在八楼，一部停在负一层。上次走失就是在八楼被邻居发现的。

我们家男主人立刻冲下楼，一层层地搜寻楼梯间。我则守在家里，把防火门和屋门都敞开，就像等待晚归的孩子。电梯楼层的数字在逐层变化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心也越揪越紧。我们在小区群里发布了寻兔信息，给门岗传达室也留了话儿。爱人折回家拿了手电筒，我们又下楼去院子里找。找遍了整个小区，地下室、车库，连灌木丛和垃圾桶后面都翻遍了，依然不见它的踪影。直到深夜十一点半，我们才疲惫地放弃搜寻。

那一夜，我们辗转难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家男主人又带着兔子的零食罐出门继续寻找。我和家里的猫咪一起趴在十五楼的窗台上，像侦察机一样俯瞰整个小区。草坪、树丛、步道，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我多希望能突然看见那团熟悉的白影，然后激动地大喊："在那儿！在那儿！"可眼前只有窗台上那堆无人问津的苹果枝，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落寞。

"会不会被人抱走了？"爱人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和无奈。我沉默不语，脑海中全是它活泼可爱的模样。这时我才惊觉，这个爱闯祸的小家伙早已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没有兔子的这一天，我翻阅了之前给它拍的照片和视频。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浮现着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全然的舍不得和忘不掉。爱人说他也梦到了兔子，远在外上学的孩子们也询问着兔子的情况。丢了兔子，俨然，成了我们生活中的一个空洞。当时只当是寻常！我也劝自己，一切都是缘分，随缘吧。

今天早上，我正在厨房做饭，敲门声响起。楼上的邻居说在暖气管道井里听到了扑通扑通的声响，门口的青菜筐子也被打翻了，应该是兔子。闻讯，爱人连外套都顾不上穿就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托着个灰扑扑的小家伙回来了——我们的兔兔终于回家了！

小白变成了"小灰"，浑身脏兮兮的，但那双红眼睛依然明亮如初。它用嘴巴轻轻碰了碰我的拖鞋，就像往常一样。而我们的心，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无声的风暴，这才知道，原来对一只兔子，也能生出如此深的牵挂。

这一刻，所有的担忧和疲惫都化作了满心的欢喜。我赶紧拿出来红萝卜，它贪婪的大口咀嚼着，看来在外面饿坏了。我们俩激动地看着它吃饱后跳上了厕所，又拉又尿，这才放下心来。看来，兔子在外面流浪的这两天我们不安，它更惊惧。

世间所有失而复得的奇迹，都是宇宙在提醒我们：珍惜每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