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溪江畔屿北古村落

邓辉土

暮春时节，偕友十余人同游楠溪江。虽未入暑，已见星帐缀岸，竹筏系津。江上白鹭掠过水面，碧波映着青峰，不愧自古灵秀之地，人们纷沓而来。溯江北上，屿北古村落若石莲浮水，藏千年璞玉之光。其不争粉黛，不饰铅华，惟以卵石记岁，苔痕为篆，檐月作笺，默守造化之真淳，是嵌在楠溪江上的一颗璀璨明珠。

屿北古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江，建于唐时，肇于莲象。昔有先人观芙蕖出淖，悟清净本心，以五峰环拱若瓣，石巷勾连如络，七祠八井暗合星斗，毓秀、乐善等堂视作莲心，整个古村犹如一朵荷花绽放。漫步村中，犹如走在莲花丛中，“风拂荷香飘四野”，似有花香迎面而来，有一种清新脱俗之感。更有周敦颐的《爱莲说》浮现脑海，"濯清涟而不妖，出污染而不染"，这正是屿北古村的写照，淤泥难染其魄，烈日不夺其魂，一缕清香随风远，半卷诗心伴月明。

走进屿北古村，但见石路、石墙、石屋，皆是石也，简直一座石头城，难道是祖灵栖于石吗？观其石也，村中巷道皆以卵石铺面，护城之垣垒以嶙峋蛮石，门楣之雕镂以祥云吉兽，甚者农妇晒薯竹匾下，半截宋碑犹镌"樾国流芳"，展现出一个粗犷的石头艺术世界，俨然一座石头史诗。这里的每块石头仿佛都在低语唐宋往事，都在和游人对话，一切都显得那么朴素、亲切、自然，具有浓厚的乡土气息。

千年屿北，尚书故里。这么一个小小的古村落，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里天杰地灵，人才辈出，竟出了一位状元十三位进士。据史载，状元汪公应辰，绍兴名臣，昔以直忤秦桧，挂冠南渡。携万卷诗书隐此，凿莲池为砚，引山泉作墨，开“莲花书院”教化乡民。现存尚书祠前，"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之联犹在，月台石隙间，似有昔年诵读声回响。梁上箭簇痕迹，言说当年倭寇夜袭，进士们竟以笔为戈，弦鸣惊敌，文脉武魄，于此交融，岂非山水钟灵之气所凝？

穿行于古村，抚摸石墙的沧桑，驻足“樾国流芳”的匾额下，让我们感受到历史沉淀的厚重，亦能在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中觅得心灵的宁静。屿北古村不仅是一部活着的建筑史，更是精神家园的象征。正如《永嘉证道歌》记载的"芰荷衣"：或随村姑采芰，触宋陶所植红菡萏而怦然。更有迷途石巷者，忽逢薜荔垂壁，枇杷压檐，顿觉菩提无树，明镜非台。

“石墙叠影抱云眠，青瓦连鳞枕月天。半亩苔痕封汉篆，一蹊雨渍刻唐年。”千年屿北，是楠溪江畔的活化石，更是中华文明“诗意栖居”的缩影。它用石头的坚韧、莲花的清雅、文脉的绵长，诉说着人与自然的永恒对话，让每一个到访者都能在时光的褶皱里，触摸到血脉深处的乡愁与敬畏，屿北古村，是一朵永不凋谢的石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