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流火

艾玛

　　我踩着松软的沙土向岸边走去，任由三脚架在肩头晃动，好似出海归来的渔船桅杆的风响。天色渐暖，阳光洒向林间。

五月的雷州半岛海岸线正被某种躁动撕扯着。大海的波涛声漫溢到岸边，忽然一串金属质地的鸣叫，和着浪涛的声鸣，锋利地划开咸腥的空气，是栗喉蜂虎的啼鸣，喉羽似栗色的流火，即将燃烧正个绣红色的陡坡。

　　陡坡上排列着无数大小相近的洞穴，雄鸟们正在用脚爪快速的扒出洞深，碎土簌簌的坠落时，清楚的看到它们尾羽末端钴蓝色的细剑。翅膀和细剑是它们飞行加速度的利器，据说它们的飞行时速可达40公里，被称为高速扑食猎手，无论蜻蜓还是蝴蝶一入它眼，便厄运难逃。雌鸟则安静的守候在洞口，帮助雄鸟策划洞穴的深浅。

　　阳光透过树冠，鸟儿们异常活跃。雄鸟在空中悬停、翻飞的姿态优雅的令人屏息，喉部栗色的羽毛在逆光中如熔化的琥珀，耀眼夺目。尾羽拖拽出两道钴蓝色的流火，那是续写生命的光，我用镜头追着那道光，只见它衔着蜻蜓飞落到雌鸟身旁，雌鸟接过雄鸟喂过来的蜻蜓，潇洒的给蜻蜓转个身，佛系地安慰到:不是我想吃你，而是造物主这样安排的，可伶那只蜻蜓，瞪着圆滚滚的眼睛，掉进了深渊。

　　正午阳光将陡坡烤得炙热，求偶的高潮此起彼伏，雄鸟们化作被海风撕碎的晚霞，俯冲时尾羽在浪尖勾勒出孔雀蓝的弧线，弧线中锐利的尖刺格外惹眼，那是基因里銹刻的生命密码。突然，一只雄鸟快速的飞落到雌鸟面前，栗色的喉羽饱满似迎春怒放的朱瑾花，雌鸟的表情欣欣然，雄鸟跃上雌鸟颤抖的脊背，两团栗色的火焰重叠的瞬间，海浪在礁石上撞成碎玉。

　　流火温暖着心旌摇荡的雌鸟。

雄鸟将翅膀张开成扇形，每一根羽毛都震颤出细密的涟漪，那并不潇洒的动作似乎是由多种鸟鸣编织成的情歌，雌鸟听得入了神……

暮色渐合，我收拾器材的手突然顿住，朦胧中，一个洞口探出嫩黄色的鸟喙，新生命正在用稚嫩的叫声应和着南海永恒的潮声，远处渔船桅杆上的灯扫过陡坡，那幽深的洞穴里，跃动着属于栗喉蜂虎物种的生命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