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小诊所里的土大夫

宇哥

<p class="ql-block"> <b>小诊所里的土大夫</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近常流鼻涕,奇怪的是,躺到床上鼻涕没了,下床就有了。感觉不是感冒,又不像鼻炎,我甚至怀疑脑子进水引起渗漏,两家公立医院都要我去耳鼻喉科就诊。</p><p class="ql-block">这两家医院耳鼻喉科水平我清楚,转身去了私立医院。大夫劝我去他们耳鼻喉科看看,我直言道,县公立医院耳鼻喉科我都信不过,还信你们?!</p><p class="ql-block">“那家公立医院耳鼻喉科大夫是屁精!”一旁候诊的中年男人接上道。他说,春节前夕,他母亲咳嗽,引起嗓子疼痛。县一家公立医院大夫看了一眼咽喉,道:喉癌!一旁的儿子脑袋嗡地炸开,母亲脸色突变,哭丧道:我还能熬到年么……说过,瘫倒在地。当晚,他全家老小眼泪汪汪,茶饭不思。第二天领母亲去南京,并向大夫说了当地大夫的诊断……“喉癌?睁眼说瞎话!”南京大夫说,“咽喉发炎都看不出来?!”他母亲灰暗的脸一下放出灿烂,握住大夫的手,语无伦次道:“你……是活……活神仙……”儿子更激动,差点没向大夫下跪。</p><p class="ql-block">这样的事,我在两家公立医院耳鼻喉科也碰到过。那天,我去一家公立医院看病,呼吸科大夫要我转诊去耳鼻喉科。说着,鼠标一动,我就被转了过去。耳鼻喉科大厅冷清得瘆人,科室没有病人,从大夫那双焦急的眼神看出,他正在等我。我有种被“倒卖”了的感觉——我是来填补耳鼻喉科没客户的难堪。</p><p class="ql-block">大夫让我张开嘴——“咽喉发炎!”他不假思索道。接着,手指一动,就给我开了一百四十多元的药。</p><p class="ql-block">我说:咽喉不痛,不是咽炎。</p><p class="ql-block">“是咽炎!”他肯定地说。</p><p class="ql-block">庆幸的是,他没说“喉癌”。</p><p class="ql-block">一次在体检中心作口腔检查,小护士说我牙齿没釉了,要我去牙科看门诊。我马上想到曾见过的“古尸展”,古尸的牙齿完全没了釉,我心里一震。又一想,我常吃蚕豆锅巴,牙齿好得很……回家对着镜子一看,牙齿上附着些许烟茶渍,光泽依然。护士是个“托”,是给她的科室拉皮条。</p><p class="ql-block">还有一次,我自感吃东西不对劲,就去另一家公立医院看牙科。牙医朝我嘴里看一眼,说我板牙坏了,要拔掉坏牙,补种新牙。接着,给我讲了一通只有专业人士才听懂的医学术语,最后归纳一点:种牙好处多多。看着他满嘴跑火车的样子,我直想笑:又遇上了一个屁精!</p><p class="ql-block">虽然多花了挂号费,但我没上当,去药店买了消炎去火的药,保住了板牙。我这个年龄,还常吃炒蚕豆和乡村大锅炕的锅巴,板牙杠杠的。</p><p class="ql-block">私立医院大夫听了我俩的遭遇,木无表情。我想,他心里肯定有表情,只是同行间不宜相互拆台,相互诋毁而已。</p><p class="ql-block">大夫看我坚持不去他推荐的科室,就给我开了两盒药,服后未见效,也不去复诊了,流鼻涕也不会死人。不时擦鼻涕挺难受,这才想到常路过的一家生意火爆的小诊所——死马当作活马医吧!</p><p class="ql-block">几年前的一个晚上,我路过这家小诊所,顺便买点止咳药。晚饭时刻,诊所仍有不少候诊患者。大夫五十多岁,中等身材,油亮的脑袋上生着几丝干黄的毛发,让人联想到肥沃的土地上却长着枯草。</p><p class="ql-block">这些年,乡下老头老太太多进城陪读,农村人口减少,乡村医生择良而栖——城里各类诊所小餐馆似的,雨后春笋般遍布街巷。</p><p class="ql-block">大夫一手把脉,一手握饭勺不时往嘴里送饭,边嚼边问诊,嘴上沾着饭粒,衣领处也有饭粒,他全然不知。废寝忘食谈不上,倒有几分磨刀不误砍柴工意境。我脑子里立马闪出六七十年代赤脚医生的形象,那句“赤脚医生向阳花,贫下中农人人夸,一颗红星暖千家……”唱词仿佛在耳边回荡。</p><p class="ql-block">更让我佩服的是,他数药速度快得惊人,从药瓶将小药丸倒入掌心,再装入小纸袋,总共不过两秒,几天量准确无误,然后在纸袋上写了服法与用量。患者付款,他找零后,又接待下一位。</p><p class="ql-block">找他看病的多是老人,也有带孩子来的年轻妈妈。看着老太太们毫不吝啬地将百元大钞递到他手上,我就想笑——买菜还得讨一番价呢,甚至付过钱起身离开时,还拿菜贩一棵菜或几根葱,心里才平衡。在诊所,老太太们心里再不平衡,也不会要求大夫再添几粒小药丸。</p><p class="ql-block">保温桶里的饭吃完了,诊所也冷清下来。我坐到他跟前,说,你是医保定点单位,为啥只收现金,不刷医保卡?他说,处方药只收现金,用微信支付宝也行。说着,下颚往前面两排药架一扬,道:非处方药可刷医保卡。我明白了:处方药刷医保卡,医保部门能查看到他药价。他无看病记录也不开处方,病人不知道纸袋装的是啥药,更不知道药价。这是一笔良心账,他想要多少就多少。</p><p class="ql-block">又一想:患者都找他看病,说明他医术不错,更省去了公立医院排队挂号、缴费,再排队取号、取药的繁琐。再一个原因:他什么病都看,上至口腔,下到痔疮,以至内科外科儿科妇科。他待人和蔼且接地气,跟患者交流有说有笑,像拉家常,谈吐多是乡村俚语,不像医院大夫表情冷漠,满嘴术语。偶尔,他也抬高嗓门大声说话,那是提醒与关爱。比如,一位皮肤瘙痒患者吃了海鲜,他大声道:屌得了,你会痒屁得了!还告诫一位痔疮患者:再不忌口,就疼屁得了!这些警示类土语,老头老太太们听得懂,易接受,似乎更暖心。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赤脚医生”的影子。</p><p class="ql-block">前天上午,我去了这家诊所,里面只有两个病人,便坐下等待。一位老头儿说了病情后,大夫打开抽屉,拿出两只塑料药瓶,分别倒在掌心,装入两个小纸袋,又转身从药架上拿了两盒头孢,道:按药盒上说明吃。老头儿说:“我只认得两个字,看不懂说明。”他拿笔就在药盒上写起来……</p><p class="ql-block">“这药——忌酒?”老头儿说。</p><p class="ql-block">大夫抬头笑道:“‘忌酒’两字都认得——你何止认得两个字啊?”</p><p class="ql-block">老头儿付了一百多元,起身离开。一位60多岁,体态丰腴的老妪坐到他面前。她可能知道大夫要听她心脏,早就解开外衣扣,露出黑色羊毛衫。大夫拿起听诊器,同时看我一眼,我木无表情地看着药架,听筒便从她的领口处伸进了内衣……</p><p class="ql-block">听诊器贴近肌肤,可能听得更精准,更便于确诊,医院大夫可能做不到。</p><p class="ql-block">少倾,他拿出听诊器,打开抽屉,将两种小药丸分别倒进纸袋,又拿了未拆封的两盒药给她。老妪掏出一张百元,他将裹褶的纸币打开,放进抽屉,找了零钱……</p><p class="ql-block">我说了病情后,他二话没说,跟先前一样,倒出两种小药丸,放进两只小纸袋,又从药架上拿来一个稍大一点的纸盒,说,这是喷鼻子药。我拿起小纸袋,问是什么药,他没吱声,我又拿起他还未来及放进抽屉的小药瓶,看了一眼——看也记不住,又往抽屉看一眼,里面有不少白色塑料小药瓶。</p><p class="ql-block">药品拆散零售,能避免浪费,而医院早就不拆散零售了,小区垃圾桶里,常能看到业主遗弃的药物。六七十年代,商店香烟就拆散零售。</p><p class="ql-block">我说不要喷药,先用两小袋药试试。他说五块。我扫了支付宝,起身离开——“三天后没有效果就别来了……”他拿着那盒喷药,本着脸说,“来了还得用这药……”</p><p class="ql-block">在我身上,他没赚到多少油水,心情不爽,几丝枯草般的毛发似乎直立在油亮的脑袋上。</p><p class="ql-block">其实,我不是不想买那喷药,如果治好了,是内服药的作用,还是外用药的效果?总之,无论有没有效果,我都不会再来——小诊所遍地都是。</p><p class="ql-block">医疗行业关乎到民众生命与健康,而民众对医疗行业的不满却与之日甚,比如:庸医频出,唬人、误诊事件频发……所以,人们宁愿去小诊所,哪怕被宰也不愿去医院,这也是个体诊所兴盛的原因之一。</p><p class="ql-block">“赤脚医生向阳花,贫下中农人人夸”的时代早已过去,医疗行业的却乱象屡见不鲜,相关部门应加强监管,予以规范,给民众一个顺心的医疗环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年3月24日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