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位于北京珠市口西大街的晋阳饭庄,原是纪晓岚阅微草堂,院内的紫藤也十分有名,历经二百余年沧桑,这株紫藤顽强地存活到了今天。每逢四月,淡紫色花蕊含芳绽放,清香四溢,藤蔓优雅,翠绿色烘托着的一串串花穗垂挂,如无数瀑布泄下,到秋天则挂满藤萝角。绿紫相间,形成了一个自然的大天棚。当年老舍、臧克家和张中行等文人学者常相聚于此雅集进餐,欣赏着先贤亲植的藤萝,伴着春风拂面,紫荫覆院,老舍先生即兴题诗一首:“驼峰熊掌岂堪夸?猫耳拨鱼实且华。四座风香春几许,庭前十丈紫藤花。”</p> <p class="ql-block"> 紫藤也是历代文人喜欢吟咏的植物,唐代杜审言的《都尉山亭》有“紫藤萦葛藟,绿刺罥(音:倦,网的意思)蔷薇。”这句诗意思是紫藤缠绕着葛藟(音:垒,藤木),蔷薇上长满绿刺。很形象地显现了自然界中植物间相互依存的生长状态。</p><p class="ql-block"> 李白专咏紫藤诗《紫藤树》云:“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这首赞美紫藤的诗,用诗化语言把紫藤的形态特征作了绝佳描述。将一种客观自然物象转化为文化象征符号,流露出文人对理想的雅居环境的追求和营造。李白诗中的紫藤,象征自然之美和文人雅趣。情生于景,景生于情。紫云垂地,文人见之自然心生雅趣。</p><p class="ql-block"> 元代画家倪云林曾绘《紫藤山石图》,题画诗云:“藤花落砚池,幽事满林壑”。以窗外藤花飘落到砚台里,这是无意间的自然巧合,云林便联想到山林丘壑无一不生幽趣。同样是画家,从不同的角度吟咏藤花,如明代画家徐渭,号“青藤道人”,平日喜以紫藤为题材以大写意泼墨抒怀,题画诗云:“墨池飞出紫藤花”。花叶虬枝、灵动开合之势皆出自墨池彩笔。围绕藤花,一个落入墨池生趣,一个飞出墨池成画,幽寂禅意不言而喻。情景相生,借境成诗,正是感情触处皆是想象神奇的好诗句。</p><p class="ql-block"> 明清以降,吟咏紫藤的诗文寄寓着脱俗的精神。文人、士大夫们常常于紫藤架下读书作诗,怡情养性,与世相忘。所以很多人都喜爱并种植紫藤,在京师宣南地区,文人、士大夫种植藤萝成了风尚。据清戴璐著有的《藤荫杂记》中记载,“宣武门街右为陈少宗伯府第有藤花,见花怒放,赋诗。”这位陈少宗伯是清代礼部右侍郎、书法家。康熙帝曾书赐陈宅“春晖堂匾额”。</p><p class="ql-block"> 乾隆时的大臣查礼住在宣南坊的烂缦胡同,据记载寓所内有好几株紫藤。包括大学士于敏中在宣内的旧居、戊戌变法“六君子”之一的刘光第在珠市口西侧旧居和鲁迅居住过的绍兴会馆内的藤花别馆,都有许多古藤。为什么古代宣南文人、士大夫对紫藤情有独钟?传言某些人觉得藤条如盘龙虬枝有顺势而上之意,且紫色鲜艳,象征着紫气东来的瑞气。蕴含着紫禁城的“紫”和飞黄腾达的“腾”,此实乃庸俗势力小人之见!</p><p class="ql-block"> 清代梁诗正,谥文庄。为官二十余载,清正廉洁。居住宣南杨梅竹斜街,潜心于学问,撰修官书,时常以藤为题材入诗,以明情志。斯人已逝。日后《藤荫杂记》中记载其住所“今久改旅店,藤花尚存,车过时犹及见之。”后来此株藤萝也消失了。</p><p class="ql-block"> 今天的南城海柏胡同就是在《藤荫杂记》中所记载的旧时海波寺那条街。清代诗人、浙西词派的创始人朱彝尊就住在这里,这个老屋就是赫赫有名的古藤书屋。他在这里编纂了《日下旧闻》,记录了大量的京城历史和风土故事。在“柽叶绿如伞,藤花紫满檐”的掩映之处,与友人诗酒觞咏,鸿儒谈笑不尽,正是:“客稀成雅集,屋老称佳名”。1869年朱彝尊迁居,瞥见妍姿,留下了“不道衰翁无倚著,藤花又让别人看。”的不舍。那时清代杂剧《桃花扇》的作者孔尚任也住在海波寺街,距古藤书屋不远,院内也种有紫藤。他有诗句:“太傅吟诗旧草堂,新开蒋径自锄荒。藤花不是梧桐树,却得年年引凤凰”。另一首诗句:“海波巷里红尘少,一架藤萝是岸堂。”岸堂是他在山东曲阜的居所,也是自己的别号,花木有生机、紫云翠幄是孔尚任“朝朝吟啸”的良伴,体现了传统文化中物、我、文三位一体的互动。</p><p class="ql-block"> 清末黄岳渊、黄德邻所著《花经》里描述紫藤更是令人惊艳:“紫藤缘木而上,条蔓纤结,与树连理,瞻彼屈曲蜿蜒之状,有若蛟龙出没于波涛间。”它已经成为古今文人心境物化的自然载体,是物与我之间的同构。情寄于紫藤是淡雅的书香气息,宛若璎珞,契合文人独特的审美趣味,更是对其历尽沧桑、坚韧不拔的旺盛而长久的生命赞美。</p><p class="ql-block"> 纪 清 远 2025年3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