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亲）青青野菜香 悠悠思亲浓

齐桂荣

刚刚进入惊蛰节气的北方，寒气还在撒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小草，跟着节奏疾步赶来，拱破刚刚化冻的土皮露出尖尖的嫩芽；微风中的柳枝泛出绿色，枝条上那鼓鼓的小疙瘩大概是蠢蠢欲动的柳花吧；迎春花的枝条由褐色渐渐变绿，枝条上渐渐鼓起的花苞如大米粒大；柳枝上的小鸟唱着“春来了！”的歌，我抬头望着小鸟那漂亮的羽毛，倾听着它美妙的歌声。突然电话铃响起：“婶婶，我给你送野菜来了。”是侄子洪新的声音，我欣喜若狂，春的脚步刚刚开启，侄子在哪里挖来的野菜？他告诉我，只有散落的玉米秸底下才有野菜返青。“天啊！”侄子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在玉米秸底下扒拉着挖野菜，这一袋子野菜得多大功夫啊！怪不得饭店里的野菜一盘要50多元呢。

打开袋子，一棵棵冬眠刚刚苏醒过来、紫褐色的裙装包裹着的荠菜心、嫩嫩的绿芽直立着，像极了刚刚破土而出的阳沟菜芽芽，思绪一下子把我拉到了45年前。

那是我结婚后第二年春天的一个星期天，我回家探望公婆。因丈夫在部队，每次回家都是二嫂领着两个孩子围拢在我身边。二嫂有肺结核病，身体弱得像被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连说话的力气都不足。平时不能下地干活，可她见我孤孤独独的也没有玩伴，闲聊中她知道我喜欢吃阳沟菜，就领着我去村边的地里挖阳沟菜。

那是我第一次踏上婆婆家的红土地，虽然我们两个村子只有20里地的路程，可土地的性质完全不同。我们村地势低洼，婆家村的人管我娘家村的地叫洼下泡子。娘家村的盐碱地都是一疙瘩一块的，野菜到处都是。婆家的红土地没有碱场，放眼望去，刚刚返青的小麦无边无垠。二嫂领着我在家西的麦地沿上穿行，狭窄的地沿刚放开一只脚，我们小心翼翼地在地沿寻觅着，半天也找不到一棵野菜，阳沟菜更不见踪影。我不解地问二嫂，这边的地里为什么不长野菜呢？这个不问自明的问题，二嫂可能觉得好笑，她只是微笑着把话题岔开。

二嫂就是这样一个人，她看上去羸弱不堪的身躯，却有着一般同龄人不曾有的博大胸襟和炙热的心。1980年在县城上班的我却跑回村上生孩子，儿子出生半个月，丈夫就匆匆回了部队。那时生活条件又差，农历11月的屋子里没有火炉，像冰窖一样。我还要按着婆婆教给的规矩去做，生完孩子第三天就起床下地，七天就要在屋子里走动，12天去院子里上厕所。丈夫回部队后，一切活都由我自己承担，诸多的不适应袭来。活力四射的我突然带上孩子，身体不能自己，而且婆家的生活习惯和我们家也不一样，根本就没有体验到儿子给我带来的快乐。火不打一处来，牙痛、乳腺炎袭来，我忍了再忍。一天我正在给孩子喂奶，乳房胀的像个小盆子，儿子吸不出奶，一个劲地哭。加上生孩子后的周身不适，疼痛难忍，丈夫又不在身边，心里的痛无处诉说，眼泪不由自主的滚出了眼眶。这时，二嫂正带着侄子侄女过来看我。二嫂高小毕业，结婚前在娘家当过赤脚医生，看到我这副样子就急了，催着让二哥去找医生，她用梳子给我梳理乳房，说来也怪，梳着梳着乳腺像是通了，流出来奶水。二嫂告诉我，这奶不能让孩子吃，吃了火奶子容易生病。在二嫂的细心照料下，我不仅病好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上图是二嫂五十岁时的图片

二嫂不仅热心肠，而且心灵手巧，她能写、能画、能算，写信、算账等，都找她帮忙，她都笑脸相迎，笑脸相送。每次我回家她的屋子里都热闹非凡，这个求她剪鞋样子，那个求她画鞋花。剪刀在她手里如小孩的玩具，任她摆弄，上下翻飞，一会儿一条栩栩如生的三纹鱼、一朵漂亮的牡丹花展现在眼前。

儿子刚刚满月，二嫂就把一条绣着“五毒”的布兜放到我眼前，我惊呆了，这五个人们视为有毒的动物，在二嫂的绣针下变得如此美丽漂亮，惹人喜爱。尤其那蟾蜍活灵活现，像似在布兜上跳跃、张着嘴巴又像似在呱呱地唱着优美的歌。我舍不得触摸，捧在手里细细的欣赏。二嫂见我这样喜欢她绣的花，又赶着给儿子做了两双绣着虎头和猪头的鞋。那虎头和猪头眉清目秀，形象逼真，小花猫看到儿子脚上的虎头一蹦一跳的，吓得掉头就跑。

几十年过去了，二嫂60岁上就撒手人寰。那时在二嫂面前当孩子的我，其实才小二嫂五岁，但二嫂疼我爱我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图片：手机随拍

配乐：古风、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