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老兵说事（587）</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i>图片：作者拍摄／作者个人</i></b></p> <p class="ql-block">我们1978年12月入伍的这批兵特别幸运，新兵连一共待了28天就下了连队。</p><p class="ql-block">据老兵连的骨干说，老兵班长往往喜欢挑一些长得精干、秀气的新兵到自己的班里，至于原因、说法是多种多样，不外乎让别的班羡慕嫉妒恨：啧啧，某某班的兵，一个个多精神！</p><p class="ql-block">我的老班长选中了我。</p> <p class="ql-block">我被分到五班，班长对我这个全班文化程度最高的高中生关爱有加：不让干重活，不安排帮厨、菜地劳动，等等。但有件很私密的事让我帮忙做，就是偷偷他替他写情书、写家信。</p><p class="ql-block">班长文化不高，口才好，不喜欢提笔，正好显示他出口成章的本事，也是他令人刮目相看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那会儿是163 cm的个儿，52kg的体重，出自班长口中的“人见人夸的小白脸”。对班长说的“小白脸”，不知是褒是贬，我常常无所适从。</p><p class="ql-block">初步接触，我发现这个班长与新兵班长大不一样：稀拉，不修边幅。毛病不少，但人特别灵光。</p><p class="ql-block">他与连长逗，连长曾是他的排长，早他一年兵，彼此间默契。他与同排班长斗，都是他眼中的“新兵蛋子”，别想与他争集体荣誉。</p><p class="ql-block">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平日里没见他个人咋强，但兵都不弱：每每举行专业训练比赛，班里准拿第一。</p><p class="ql-block">所以，他有资格懒散，有资格稀拉，有资格装傻，有资格嘚瑟！</p> <p class="ql-block">我到了他的班，不久就在私底下听到关于他的很多传说，但最感兴趣的是，他那根专用的扁担有什么来历。</p><p class="ql-block">同班的侯老兵卖了个大关子：“那是班长的爱恨情仇，干啥用，时间长了就知道了。”</p><p class="ql-block">侯老兵还悄悄地告诉我，这只“老母鸡”最大的特点是会护着小鸡。</p><p class="ql-block">“对内，严格要求，严格训练。对外，谁也不能说他班里兵的不是，否则跟你急。”</p><p class="ql-block">就这个样子，暗地里总有人夸他会带兵。</p><p class="ql-block">新春开训，连队进行投弹、爆破训练，班长从床裆底下抽出一根扁担交给我，让我担着全班的水壶上训练场。</p><p class="ql-block">这成啥了，是瞧不上我这个小新兵，还是特意关照？我在心里犯嘀咕。管他呢，听班长话，跟着班长走，准没错。</p> <p class="ql-block">这根扁担，一到星期天就成了班里的抢手货：挑大粪的专用工具之一。连队有几亩菜地，各班分一大块。播种、除草、浇水、施肥等，都是在休息时间进行。</p><p class="ql-block">有传言：班长说这扁担是五班几代人传下来的，发黄发亮。班长像擦枪一样侍候着，从河南换防，带到湖州，不离不弃。</p><p class="ql-block">“这物是爱心接力，艰苦奋斗的见证。”</p><p class="ql-block">班务会上，班长夸他那根扁担扎实、耐用，材质优、弹性大、负重强、不勒肩，资历深：参加过助民劳动、城市清淤泥、军民共建；野营训练住老百姓家，挑过水、挑过粮、担过肥……在家锁在床下不丢，出去绑在舟车上不掉。</p><p class="ql-block">班长讲起扁担的故事，总是有点神神秘秘。</p><p class="ql-block">为了挑粪多，积肥多，把自己班里的菜种好，他的扁担闲着也不愿借给邻班使用，会用磨洋工的办法蒙混过去。</p><p class="ql-block">抗洪抢险、转运群众物资，谁要用这扁担随便拿去用，他不再吝啬。</p> <p class="ql-block">一次野营训练，住在老百姓家，一只流浪狗扑向老乡家的一个小孩，“狗日的！”他操起扁担朝狗腿子扫去，打得疯狗汪汪夺命而逃。我见状跑去捡起扁担追，砸向狗子，把那畜牲追得无影无踪才罢休。</p><p class="ql-block">“你咋真用扁担砸呢，疯狗不是跑了吗？可不能砸坏了扁担。”</p><p class="ql-block">班长心疼地从我手中夺回扁担，翻过来翻过去，看有没有开裂，见没大碍，便用袖子擦了正反两面，放回地铺边了。</p> <p class="ql-block">这扁担跟着他，连长特批，既不是正规装备，又不是重要物品，只是一个杂物工具，班长当个宝。某个老兵在训练中因违反操作规程，差点砸伤自己，我以为他是抡起一旁扁担打老兵，后来才知道他手疾眼快，想替老兵挡一下，也想教训一下老兵，朝他屁股上甩了一扁担：“长个记性。”最后挨了排长的一顿狠剋。</p> <p class="ql-block">我还听说，一向嘻嘻哈哈的班长与某班长打过一次架。</p><p class="ql-block">那年野营训练，住在一所学校的教室，中午午休，某班长穿着背心和裤衩正梦着村里的小芳，我的班长不好好休息，跑到某班串门，见到自个儿的老乡某班长睡姿可掬：仰成大字身，左腿微躬，大裤衩里一览无余，即刻产生了强烈的恶作剧欲望，老班长到室外拽了根狗尾巴草穗，去挑逗某班长的中央神经，让某班长一展“雄风”。某班长惊醒，一对好老乡立即翻脸，扭成一团。</p><p class="ql-block">从不示弱的班长自知理亏，识趣地“落荒而逃”，某班长穷追不舍，甩了老班长几拳还不肯罢休。班长跑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底操起那根扁担，大喊一声：俺认错了，好大点屌事，恁再不依不饶，俺就跟你拼了。</p><p class="ql-block">众人见状，拉开两人，在一哄而笑中散去。</p><p class="ql-block">晚上开班务会，班长自个儿作检查：“这个玩笑开蠢了，开过了，开幼稚了，没水平！别人不丢人，俺丢人了！都别学俺。越是亲近的人，越是要尊重。我最后操扁担更不对，不能这样对待战友和老乡。”</p><p class="ql-block">“哗哗——”掌声一片，全班战士赞班长。班长说，鼓倒掌？打俺脸呢！</p><p class="ql-block">“一会，我去向老乡正式道歉！”班长诚恳地说。</p> <p class="ql-block">当兵满7年，我随连队从老山战场回来，准备退伍。当了12年兵的老班长说：“连队要并到外地部队去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作为纪念的，这条扁担其实是我的个人物品，送你，兴许你回家过日子能挑挑煤基挑挑水，有用得着的地方。”</p><p class="ql-block">我看见班长递扁担给我时，他多少有些不舍。我们早已不在一个班，但私交甚好。他推荐我去学开车、去连部当了文书，平日里没少给我指点。我入了党，立过功，他认为我为他争了光，视为班里的“荣耀”。</p><p class="ql-block">老班长开车送我到火车站，让我试挑着书箱和打包的行李，去办托运手续。他说，从现在开始，我就帮不到你了，到了他乡，人生地不熟，一切靠你自己，我也相信你！</p><p class="ql-block">数日后，我便用那条扁担挑着书箱和行李回新家。一路上，扁担两头有节奏地一上一下划出优美的弹跳，而两个物件像是自己“出嫁”的嫁妆，我是孤单地负重行走在陌生城市里的人行道上，不知往下的路还有多远、怎么走……</p><p class="ql-block">走着问着，我突然鼻子一酸，想起了刚分开不久的老班长来。</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5an6a8u2" target="_blank">跟着班长走① 洗澡</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