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对于中国人来说，发现殷墟实在是太重要、太伟大了。这个殷商王朝后期的都城遗址，在上个世纪20年代末发现，是中国考古发掘时间最长，次数最多，面积最大的远古都城遗址。它把中华文明推演到了三千五百年以前，而且是当时高度发达的文明形态。出土的文物之多，价值之高、之重要，震惊全球，是划时代的发现。以司母戊为代表的青铜器，充分彰显了商代文明进步的程度，甲骨的大量出土，甲骨文字的横空出世，更让远古中华文明放射出灿烂的光辉，永久的光辉。殷商文化融入华夏儿女的血脉，成为华夏儿女的遗传基因，成为华夏儿女精神世界的重要部分。</p> <p class="ql-block"> 今天，我满怀虔诚的心来到位于河南安阳小屯村的殷墟，叩问远古苍茫的岁月，领略殷商辉煌的文化，拜谒华夏儿女的先人。</p> <p class="ql-block"> 伫立在洹水河畔，漫步甲骨窖穴，脚步自然小心起来，轻慢起来，因为脚下叠压着厚厚的文化层，几乎每一寸泥土都凝结着三千年前的</p> 风云，三千年前的脉动和呼吸。殷墟的发现，把《史记》中的“殷本纪”的浩渺的历史，从泛黄的竹简里释放出来，活鲜鲜地展现在今天人们的眼前。它颠覆了过去世界对中华文明长度和深度的认知。它以一座由甲骨和青铜铸造的里程碑，文明的丰碑，宣告与金字塔文明、两河文明并立的中华黄河文明的挺拔。更重要、更让人肃然起敬的是，远古的中国人创造甲骨文字沟通天、地、人，传达中华文明，把中华的文明形态、中国人的思想意识通过甲骨文明确的记载下来。出土的16万片甲骨，书刻着4000多个单字，甲骨文字成为汉字的源头，使用至今，没有消失，没有中断。使中华文明成为四大古国文明唯一没有中断延续至今的文明。所以，我们今天能够感觉到司母戊鼎的饕餮纹在晨光中浮动，那些曾被视作神话传说的商王世系，在考古地层中显影定焦。甲骨上占卜的文字记录，商王宫殿基址上的夯土，陪葬坑里骏马銮车的响铃，作坊遗址残留的陶范与熔铜炉渣，它们不是随意简单的遗存，是隐藏着的殷商先人智慧的表达，用青铜刻刀凿出、用双手挥舞捏拿出天圆地方的的宇宙观和哲学密码，凝固着人类社会理想制度的胚胎。 <p class="ql-block"> 殷墟是个巨大的宝库，宝库埋藏的财富，它的隐秘和深邃，当代的人们一役之功不能穷尽得到。好在从二十年代末的发现、大规模集中发掘、研究以来，考古的精英们没有罢手，没有歇息，而是在不停地顽强地追寻和探索。因此，半个世纪后的七十年代，殷墟再次震惊世界。一座未被盗掘的商代贵族墓---妇好墓，终于被发现出土。殷墟再次世界瞩目。出土的保存完好的随葬品数量之多、之精，震惊学界。其虎纹铜钺印证了甲骨文中“妇好登人三千征土方”的记载。出土文物的铸造、加工的工艺技术之精妙，把商代文明确证年代又提前了三个世纪。也成为今天的殷墟最重要的拜谒点。</p> <p class="ql-block"> 凭着十分有限的历史知识、考古知识，肤浅的历史感悟，漫步在殷墟王城、王陵、祭祀坑遗址之间，就是在一个宏大的迷宫中徘徊，不知所以。蜻蜓点水的讲解，却明确告诉了我，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让这些埋藏了三千多年的远古文明、殷商王朝文明苏醒过来，重见天日，需要记住这些人的名字，不要忘记这些人的功勋：王懿荣、</p> 罗振玉、董作宾、李济、梁思永、傅斯年、郑振香----一批批杰出的人才，也是一批幸运的精英，没有他们的深厚丰富的知识，聪慧顽强的头脑，艰辛且寂寞的工作，就没有甲骨文的发现、殷墟的问世，就没有炎黄子孙遗传密码的接续。 <p class="ql-block"> 拜谒殷墟，一方面浸润着伟大的商文明，一方面又盼望和等待着新的发现。殷墟的辉煌同时也投下了巨大的历史阴影——商文明越是璀璨，殷商之前，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的存在在哪里？夏王朝的追问更是灼人。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早被国人念念有词，也自信自傲。但是，其它民族、其他国家，学界考古界，对中华五千年文明史还有待最后的认定、认可。因为传说和故事不能作为认定一种文明和国家存在的依据，需要实实在在的文物和文字证明。夏王朝的存在、夏文明现象的存在至关重要，必须用考古的成果认定。当学术界用城市、文字、青铜器“文明三要素”的标尺衡量中华文明史，华夏儿女期待着更为远古的夏文明的发现和证实。杰出考古学家用自己渊博又深刻独到的学术思想和勤奋不殆的洛阳铲来回答。二里头遗址的绿松石龙形器沉默不语，良渚古城的发掘，陶寺古观象台的夯土基址与天象暗合。这些散落在中原大地、长江流域的文明星火，是否就是司马</p> <p class="ql-block">迁笔下的"夏后氏"？文明的形态可以是多元的吗？神州大地是否埋藏着另一种文明----“无文字文明”的可能？夏朝的考古或许需要这样的思维突围。考古学家手中的洛阳铲，既是连接商周的信使，也是叩问夏朝的鼓槌。我欣喜地看到，四川三星堆的重大发现，与中原文化风格不相同的大量的青铜器的出土，是否已经开始证明在同样一片大陆，多元文化的必然存在。在三星堆的青铜神树、高大的青铜立人与殷墟的青铜大鼎、甲骨文字形成文明对话时，我们或许正在接近一个更宏大的真相：中华文明从来不是单一起源的溪流，是多元汇聚的星河。而殷墟正是其中最耀眼的星座之一。 </p> <p class="ql-block"> 我在王陵区的车马坑前长久驻足。六匹战马的骸骨保持着冲锋的姿态，它们的肋骨间卡着未锈的青铜箭镞。这让我想起三星堆青铜神树上的太阳鸟，想起良渚玉琮里锁着的星图，忽然明白青铜器为何总泛着幽绿——那是长江黄河的涛声、黄土高原的风沙、南海螺贝的珠光在金属记忆里凝结的铜锈。商王用青铜浇铸的不仅是礼器，更是整个东亚文明的图谱。</p> <p class="ql-block"> 当我恋恋不舍离开殷墟时，黄昏时的洹水反射着今天夕阳的余晖，也感受到它闪耀着三四千年前的星光。那出土的刻满文字的累累甲骨、等待DNA破解的古人残骸、尚需译读的青铜铭文，在浩瀚的星空不断发出探问似的闪耀。或许文明的伟大正在于此吧：当我们通过甲骨上的文字辨识商王卜辞包含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心态时，远古的风，吹过青铜时代，吹过甲骨文的裂痕，正在吹拂今天的大地，帮助中国人书写二十一世纪的新的文明密码。</p> <p class="ql-block"> 写于2025年3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