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令死神望而却步的女人

小亚

眼前的这位女人，面朝大海，脖子上的丝巾随着海风飞扬，她那上扬的嘴角，带给你的感觉便是春暧花开。你能想到她是一位渐冻症患者吗？她27岁确诊为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ALS），迄今已走过三十四个春夏秋冬。她，姓程名怡，四川省丹棱县箭牌卫浴销售有限公司董事长。

癌症，大家都会谈癌色变。可它在渐冻症面前，简直就不值一提。如果你知道当年的程怡听说她有可能患的是癌症而不是渐冻症时的欣喜若狂和喜极而泣，想来你应该对这个世界排名第一凶险的疾病就有了一点朦胧的认识。

霍金，世界有名的科学家，渐冻症患者。与死神搏斗五十五年。支撑他的有庞大的家族，庞大的医疗科学团队。因此他才创造了世界医学史上的奇迹。蔡磊，京东副总裁，大名鼎鼎。他有雄厚的经济实力有深爱他的妻子有庞大的医疗资源支撑，与渐冻症搏斗五年，实属不易。我笔下的程怡，一个蝼蚁般的小人物，她靠什么支撑走过了这三十四载？

儿时的程怡，聪明伶俐。即使在全家蒙难，被赶到农村的岁月，她的歌声仍如百灵鸟，舞蹈仍似金孔雀。长大了的程怡，适逢改革开放，母亲平反，年轻的她成了外贸公司的职工。那时的程怡，神采飞扬，爱美至极，连照个相也要到邻县的洪雅去找出名的摄影师。丹棱那个小县城里，她和她的姐妹们穿着时尚的衣服，说着笑着穿大街过小巷，那就是县城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期，程怡好幸福。她收获了爱情。郎才女貌，珠连璧合，人见人羡。头年结婚，第二年就生下了个可爱的小女孩。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一晃，女儿就四岁了。程怡的梦都是彩色的，她在规划自己的未来，她要去补拍婚纱照，她要给女儿买一架钢琴，让悠扬的琴声在她的心头流淌。她压根就没想到，死神正在向她逼近。

那是九零年的冬天，程怡摘菜，觉得手指不听使唤，没劲儿。她使劲用左手搓搓右手，又用右手揉揉左手，力量似乎又回来了。一天她骑自行车上班，到了单位，发现十个手指捏不拢。同事们都说天气太冷了，大家帮她捏着搓着，手指又灵活起来。那段时间，晚上躺在床上，四周一片寂静，程怡感觉她的四肢肌肉一会儿这儿在跳，一会儿那儿在跳，真是奇了怪了。她给朋友们聊起，朋友们还打趣说兴许在跳财哩。

那个冬天对程怡来说特别寒冷。她一次又一次地摔倒，而且每一次都是头先着地。县医院给她包扎伤口的医生不无忧虑地对她说，你这跤摔得不简单，你去华西医院检查一下吧！九一年的春天，程怡好不容易挂上了华西医院的专家号。一通检查十多天，筛呀排呀，肌电图一岀来，专家的神情凝重得如同一块铁板。结论：肌萎缩侧索硬化症。也就是俗称的渐冻症。专家告诉他们，患者平均生存时间为二至五年。程怡急切地问，医生，有药治吗？药费贵不？医生摊开双手垂下眼睑，只说了一句，全世界无药可治！程怡感觉天塌下来了，眼前一片漆黑。她不知是怎么回的家。

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在程怡头上。先是下岗，接下来是离婚。下岗后她摆了个服装摊，从成都青年路进货，一次又一次地一头栽到在地，鲜血淋漓染红了衣衫，吓得发货的老板一同练摊的伙伴脸色发白全身发抖。大家都劝她别干这行了。二哥心疼她，叫她去他的餐饮店前台收银。程怡是个勤快人，一天她去帮助招呼客人又一头栽倒在地，打翻了一个热水瓶，烫得一脸是泡。处理完伤口，她对二哥说，她不能拖累二哥了，她要自己创业。二哥张大嘴望着妹妹，眼眶湿润了。二哥明白妹妹的善良与倔强，他陪着妹妹去当时的眉山县考察了燃气罐销售店。回来后程怡借了一万六千块钱，三天后就在县城的一个不显眼的小巷口办起了燃气罐店。肢体已不听使唤，她就靠着柜台招揽生意。她那上扬的嘴角就是宣战渐冻症强有力的武器。程怡说她要挣钱养活自己，挣钱给女儿买钢琴，挣钱去求医问药……她就不信世界上没有渐冻症的克星。生意平稳了，程怡心平气和地同心爱的丈夫离了婚。她不愿意用道德去绑架一个年轻的男人，她觉得远远地望着他就够了。没有眼泪，因为她的眼泪早已流干；没有悲伤，因为悲伤救不了自己。

程怡开着轮椅上战场。她的店由一个变三个。员工由三个到三十个。她把自己活成了一束光，点亮自己，照亮更多的人。后来她在县城的闹市区买下了五百平米的商铺，箭牌卫浴销售公司亮相丹棱县城。随着管理智能程度提高，她的公司人员变少，十人左右，但服务的质量和收益却是越来越好。程怡说她常常忘了自己是渐冻症患者，她想用火热的心把冻体融化。

程怡一边发展公司的业务，一边踏上天南地北求医问药的漫漫长路。程怡人品好情商高，员工们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公司的执行经理顾国良，十七岁就在程怡的手下冲锋陷阵，他对程姨是敬佩有加，忠心耿耿。顾国良深情地回忆起他第一次给顾客安装热水器，由于技术原因，将价值两千多元的热水器报废了。程姨二话没说赔偿了顾客后又出资送他去学技术。要知道上世纪九十年代两千多元不是个小数目。那是何等宽厚的胸怀呀！顾国良说，程姨的人品值得他用一生去回报。

程怡相信中医，她认为高手在民间。她服过丹棱，眉山，洪雅，成都，重庆，辽宁，新疆等地中医的药。她说，这些年她喝过的中药渣都要用火车皮拉。二零零七年，程怡在网上结识了北京医科大学第三医院神经内科主任樊东升。当时樊主任听说她患渐冻症十七年，觉得不可思议。他为程怡在北三医院办理好住院手续，请程怡去诊治。樊主任认为程怡不可能是渐冻症。程怡听到这个消息欣喜若狂。她穿上漂亮的连衣裙，飞到了北京。十多天的各种检查下来，抽血，腰穿，肌电图……结论：肌萎缩侧索硬化症（ALS）樊主任沉默了。这一次，没有天崩地裂的感觉，程怡微笑着飘出病房。病友们惊诧不已。从此以后程怡驾着轮椅天南地北地求医问药跑得更勤了，顺道再旅个游。一次在赛里木湖，有游人知道她是渐冻症患者，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程怡说，她就是要同渐冻症死磕到底！

二零一八年到来了，程怡发现她的病情加重，晚上睡觉平躺不能自主呼吸，要侧身蜷成一团才能呼吸。她寻到七里坪镇一位民间医生李，在她的诊所接受蜂疗。蜂疗目前在国际上尚属于医疗领域的前沿课题，支撑此治疗方案的理论依据是中国传统医学中提倡的“以毒攻毒”，就是用蜜蜂的毒针蛰患者的一些穴位。当时程怡除了四肢无力，脖子还直不起，舌头僵硬，说话一般的人听不明白，睡觉平躺不能自主呼吸。李医生根据她的情况，每天用一百多个蜜蜂的锋针来扎她身体的一些穴位。看那些蜜蜂在她的身体上张牙舞爪，旁人都直颤抖。我问她疼不？她含泪一字一顿地说，怎一么一不一疼？李医生说，她的痛神经没有被冻。蜂疗后，接下来又给她做艾灸。几个月过去，程怡的脖子直起来了，说话虽慢且含混，但一般人都听得懂，晚上睡觉也能自主呼吸。

死神战累了，暂停攻击。程怡的生活又恢复到常态。驾着轮椅上班，坐在轮椅上给顾客交流。街坊邻居谁有难处她都要送去关心和慰问，有位无儿无女吃低保的老人，她更是解囊相助，关怀备至。老人逢人便说程怡比儿女还好。有个家庭贫困的农村孩子，程怡帮助她连续两年参加高考。大学毕业的女孩成长为一名优秀的中学教师。程怡热爱生活，没有了爱人，她仍去补拍了一个人的婚纱照，笑对人生，是程怡的人生态度。

每天春天，程怡都会带领全体员工去踏青赏花。聆听花开的声音，感受春风拂面。程怡说，她要让春天的气息进入冻体，春天可将冰雪融化，身体中的冻体遇上温暖的春天也会土崩瓦解。

程怡做梦都在想象健康人一样走路。坚持用助步器练习走路就成了她每天的必修课。两只下垂的手不可能象健康人一样轻松地扶着助步器。她要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力量，一只手抓住了助步器，又深吸一口气，举全身之力抓住助步器的另一边，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程怡说，她每走一步都仿佛是被人剥了一层皮。那种艰难，那种坚韧，无不令人动容。

程怡人缘好，街坊邻居们怕她寂寞，时不时到她家陪她打麻将。她发指令，保姆出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朋友们经常约她喝茶聊天。听姐妹们分享奇闻趣事，倾吐心声，程怡的脸上总是写满笑意。充满温暖的友情向程怡的冻体渗透，三十多载春秋从未间断。朋友们见证了程怡一路走来的酸甜苦辣，恨不得把自己的力量输送给她。程怡说，与死神搏斗，她并非孤军奋战。

去年，程怡迎来她六十岁的生日。当她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亲人朋友面前时，许多人的眼眶都湿润了。三十三载光阴，对健康人来说也许就是弹指一挥间，对程怡来说这一万多天她所承受的苦难任何语言的描述都是苍白无力的。程怡说，她感恩父母的养育和深爱；感恩女儿女婿的懂事孝顺；感恩兄弟姐妹的扶助支持；感恩朋友街坊邻居的陪伴关爱；感恩员工们的信任与付出；感恩前夫一家老小视她如亲人……感恩这个时代为她提供的宽松环境，托举她走出困境一路光明！

蛇年的春天，程怡信心满满。因为她又在洪雅县一个民间中医肖加贵的诊所接受治疗，她服了肖医生的药感觉全身的力量都在增加。程怡说，她相信中华传统医药一定会攻克渐冻症。她走过三十四载春秋没有倒下，而且越来越好就是最好的证明。程怡，加油！相信你一定会活成中华传统医药的一枚金光闪闪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