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吃榆钱</p><p class="ql-block">老家原有两个院子,北院子里有两棵榆树高出院子很多,在院外看就像在半空中悬着一样。小时候一进村就看着树找到家。</p><p class="ql-block">夏天时树如绿云遮住了大半个院子,冬天时只有树枝散在星空下,可以看成是挂满了星星的树。</p><p class="ql-block">我小时候生活在城里,每到春天千条万枝发起芽时,老家有人来就给我家带来一蓝子榆钱。对榆树的第一印象就是能吃榆钱。以至于从来没有把榆树当成审美的树种,榆树更无法与花的色香味形相提并论。</p><p class="ql-block">榆钱通常是拌了白面,上铁笼里蒸一下。锅盖掀开时有一股白色的气散出来,我就会伸手抓一把放在手里倒腾几下,待到不烫时就送入口中,是软糯,有一点青涩感,最大的作用是顶住饥饿。</p><p class="ql-block">渐渐长大,渐渐吃榆钱也少了。偶然吃一次,也是觉的做法复杂许多。主要是用油炒加入鸡蛋炒好后装在盘子里,放在餐桌上与各类菜会集成八盘四菜的饭局。不经心地用小勺舀几下就停下来,开始吃别的美味佳肴,没有榆钱旧时味,无法唤醒沉封的记忆。榆钱渐渐地就从饭局中,从日常的餐饮中退出了。从什么时候退出的,确也想不起来。</p><p class="ql-block">后来老北院卖掉,老榆树被砍倒,长长的树杆放在老南院的屋檐下,一放就是四十多年的光景。</p><p class="ql-block">这么多年只在节气时回老家在祖坟上烧一下纸就回城了,也不进老院家门。榆木躺在院子里任由星辰旋转着。</p><p class="ql-block">待我打开尘封的旧家院,院子已是杂草横生,树木疯长,屋中尘土以纪年的方式的封积着。用手推一下才看清木桌的原色。色已非色,家具也是旧时年代的样式。堆在院子中的榆木和拆土房时的木梁如何用成了一个问题。</p><p class="ql-block">也想起祖母早年告诉我说的,种有许多树,到我长大了,一一指认给我。想必这就是祖母当年说的树。</p><p class="ql-block">父母坚决反对卖掉。卖掉是一个最省力的办法。村子里经常听到有收木头的吆喝声。</p><p class="ql-block">我想截短一些,父亲也是坚决反对,似乎这些木头是不能触碰的。我说若是不截就无法运到电锯场,这样父亲自己划线,说只能这样截,我看着你们截。</p><p class="ql-block">最终这些木头被送走,被电锯冲成条木,再拉回来打上长钉做成罗汉床。大榆树的大枝杈截短也还是一枝两叉的样子,两面削平,成为罗汉床上的小茶几。这茶几一个人可以搬动,只是那种沉甸甸却是实实在在的。</p><p class="ql-block">这罗汉床全是用院子里堆的木头拼起来的,让父亲摸起来仍带有原生的样子,可以看出这是那一棵树,那一根是房梁上拆下来的……</p><p class="ql-block">榆钱没有再吃过的这些年头里,院中没有了榆钱乱飞,也无榆树抽芽。树也不在,再也不用担心这树的冬暖夏凉!</p><p class="ql-block">当今年初次看到榆钱时,仿佛是一个轮回的开始。五元一斤,买回来洗净,空水,拌面,上锅蒸。也看到热气腾腾。只是那个年月的人,种树的人,那个守着院子的人,在榆树原来生长的半空中看到了昐望的人又回到了村里,住进了院子里。躺在床上,手扶着榆树茶几,看看电视节目,喝喝茶,聊聊天,睡睡觉,到沁河岸上走一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