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孔窑洞,半生思念

双枪小帅

<p class="ql-block">咪咪猫,上高窑,不逮老鼠逮雀雀。逮住雀雀喂老猫。</p><p class="ql-block">当最后一抹夕阳涂红了河沟,门前半圆形场地迅速暗淡了下来,白天的喧闹归于平静,沟边几家住户都关门回到窑洞。</p><p class="ql-block">舅婆是小脚,傍晚时常带我们去嘴子上的小庙给佛点香,她不会念经,常念叨的是祈求佛保佑子孙之类的话。也许人对饥渴时食物的赐予记忆最为深刻,舅婆曾从衣襟里拿出过几颗杏核给我吃,这也成了几十年后舅婆留给我唯一的记忆,没有太多语言,简单而醇厚。</p><p class="ql-block">舅爷的背微驼,肩膀常挂一笼,腰带上别着烟锅袋,话很少,却是时常忙碌着。</p><p class="ql-block">幼时舅家的高窑是我们经常玩耍的地方。</p><p class="ql-block">从院大门进来,便是一孔窑洞,早前不知做何用,那时是厨房,厨房有小门,进来左手是灶台,烧柴火,有风箱。</p><p class="ql-block">厨房窑洞中部有一小洞,弯腰可入,一点亮光都没有,进去是个两三米的斜洞,尽头是个直井,只能容一人上下,井壁有脚窝能攀上,三四米高,上去是孔小窑洞,向着院大门方向。有个不到一米见方的窗口,旁边有散落的石块。高窑在厨房窑洞的左上方,却是正对院大门。</p> <p class="ql-block">高窑相当于碉堡,能容纳十来口人,土匪来时,家人上去,石块可以抛下抵挡土匪来袭。</p><p class="ql-block">当年关中的高窑,多是抵御土匪而修,比较完善的里面应该还应有常年存水的缸,十天半月的粮食,简易的厕所,虽然不敌土匪,但是可以消耗到土匪空手而返。</p><p class="ql-block">舅爷家的高窑比较简易的,三两个土匪尚可打退,多人侵犯,应该抵挡不住。究竟来没来过土匪,高窑上的石块有没有扔出去过就不知道了。</p><p class="ql-block">舅爷勤劳,若按成份应该能评成富农,粮食够一家吃还有节余,常接济亲戚和乡党。但把高窑修那么完善,来防大股土匪,舅爷的家当应该不至于招来太多土匪来抢。</p><p class="ql-block">厨房窑洞有后门,出了后门又是一个小的院落,有三孔窑洞,里面各盘有炕供住宿所用。窑洞上方是一排酸枣树,防止崃背上的人掉下来。</p><p class="ql-block">舅婆舅爷都吃烟,进了窑洞,炕头是一木匣,有旱烟末和烟锅。舅婆盘腿坐炕上端着烟锅,吸烟时没牙的嘴帮就瘪下去,然后一口浓烟呼出来。窑洞里常年有旱烟的味道,那是一种具有特殊记忆的香味。</p><p class="ql-block">听母亲讲过,舅爷的父母大人吸食大烟,家法大,舅婆过来后要给公婆把烟点好,慢慢地就染上了烟瘾。</p> <p class="ql-block">窑洞早已废弃,都搬到上面瓦房去住。我又一次次回来,到窑洞去看,窑洞前面几乎全塌了,院子里和门外场地也种了果树,面目全非,无法想象这里曾承载着多少人的多少故事。一孔窑洞,一条土坡,一条小河,几棵杏树,几乎是舅婆生命的全部,这片沟河院落也是全部的舅婆。</p><p class="ql-block">寒冬腊月,窑外雪花飞舞,坡上坡下,银装素裹。阳春三月,院里杏花满园,沟里河里,漫天飘香。</p><p class="ql-block">西照下再也看不到当年沟壑的棱角,只有平整的菜畦和破败的窑洞荒草。风从沟那边向东刮去,它带走了一切,甚至将来会抹去岁月留下的所有痕迹。</p><p class="ql-block">咪咪猫,上高窑,高窑高,上树树,金蹄蹄,银爪爪,逮雀雀,扑愣愣楞可飞了,把个小狗笑瓜了,把它老猫气死咧。拿盐来,拿醋来,都吃老猫的香肉来。</p> <p class="ql-block">无论跋涉多久、多远,回到这里是宁静,回到这里,才能触摸到曾经的真实和快乐,记忆是清晰的,现实却是模糊。</p><p class="ql-block">微风掠过,都休息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