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史佳话∣赵孟頫为临海尤溪周仁荣岳父书“霁山碑”

林一平

浙江临海尤溪镇（浙江省五A级景区镇）有一个美丽的山村叫指岩村。顺着镇区向西行走数里，可见一块高达数十米的岩石伫立在后山之上，岩顶微开，一边像短粗的大拇指，一边像其余四指并拢，当地人称之为“指岩”，该村也因此得名“指岩村”。 ■指岩村 ■指岩 　　这里是元代著名教育家、书法家周仁荣的老家。周仁荣（约1269~约1329年）字本心，号月岩（又作白岩），善欧体楷书。曾被地方官员推荐为处州（丽水）美化书院山长，官拜国子监博士、集贤待制。周仁荣娶妻三门吴岙村（时属临海）吴氏玉二娘。岳父名叫吴焱，谱名端二，字用晦，号霁山，宋咸淳元年（1265年）进士，授池州东流县尉，后任绍兴府支盐仓管事。宋亡后弃官回籍。回乡后从事公益，深受村民爱戴，元大德丁未年（1307年）九月初二突然去世，周仁荣十分敬仰自己的岳父，积极谋划名家为其撰记和书碑，于是就有了一段书史佳话。 ■周仁荣教授图 ■吴岙风景 ■吴焱像 　　周仁荣的父亲为宋末太学生周敬孙，周敬孙曾随金华王柏在临海上蔡书院学习，为朱熹学派传人。周仁荣幼承家学，年长师从父亲同窗临海宋进士杨珏、陈天瑞为师，精研《易》《礼》《春秋》，并擅长文章写作。后遂在浙江各大书院讲学。元至大（1308—1311）、延佑（1314—1320）在杭州龙井山中讲学，一时名动江浙。后被地方官举荐为处州（丽水）美化书院山长。当地文化落后，他推行乡饮酒礼，革新士俗，使当地文风为之一振。后因荐入朝，历任国子博士、翰林修撰、集贤待制等职。 ■陶宗仪：《书史会要.周仁荣》 周仁荣门下弟子众多，最著名者为蒙古族学生泰不华（1304-1352）。 ■陶宗仪：《书史会要.泰不华》 泰不华幼年家贫，被周仁荣收养为义子并悉心教导，后于至治元年（1321年）高中状元，是元代政坛、文坛及书法领域的代表人物。陶宗仪《书史会要》载：“泰不华，字兼善，原名达浦（普）化，御赐今名，号白野，蒙古人，状元及第。官至宣慰元帅，台州路达鲁花赤。没于王事，追赠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封魏国公，谥忠介。以清丽显名，骨鲠不同于物。篆书师徐铉、张有，稍变其法，自成一家，行笔亦圆俗，特乏风采尔。常以汉刻题额字法题今代碑额。极高古可尚，非他人所能及，正书宗欧阳率更，亦有体格。”泰不华在台州题写的文献记录和遗迹很少，不过他为尤溪七颊潭灵溥庙（也称龙王庙）写的《重修灵溥庙记》原碑还在，该碑原在灵溥庙（龙王庙），清代时移到了尤溪法海寺。据说，章安金鳌山上也留有泰不华的一处摩崖石刻，但已被前些年开采石材给炸毁，仅留下一个笔画。 ■泰不华篆书：《陋室铭》 ■尤溪法海寺旧山门 ■法海寺大殿 ■泰不华：《重建灵溥庙记》，清代从灵溥庙移至法海寺。 其弟周仔肩，于元延祐五年（1318）年进士极第，官至金华府录事，授奉议大夫、惠州路总管府判官。周仁荣的侄辈兼学生周润祖，字彦德，受到了周仁荣的倾心教导，最终成为名重地方的理学大师。据《赤城新志》记载：“字彦德，临海人，尝学于周仁荣，与达兼善为友，隐居敎授四十馀年。至正中被召，既没而恩命始下，乡人即其所居尊称之曰紫岩先生。著有《紫岩稿》十馀卷。”形成了“德性温邃，为文端庄，中法度”的个性。他“抱经纬之学，负豪杰之才”，“隐居乐道，不求闻达”，他开设义塾，坚持以“修己而达人”为本，桃李遍天下。 　　古代社会非常重视礼仪和文化传承，古人认为，请名人撰写碑文不仅能够体现自己的孝心又能彰显逝者功德和成就。吴焱去世在元大德丁未年（1307年），等办完丧事，按当地习俗，将棺椁寄放在野外，请风水先生选穴建墓，择日进圹。周仁荣即积极为岳父谋划树碑立传的事宜。他想起一个人，这个人叫胡长孺，字汲仲。元婺州永康人。其外舅徐道隆为四川宣抚参议官，胡长孺从之入蜀，咸淳中，以任子入官（任用子弟为官），诠试（选官考试）第一，授迪功郎、监重庆府酒务。未久，兼总领湖广军马钱粮所佥厅，宋亡，退居永康山里。元至正中，荐授扬州教授，至元二十五年(1288年)，朝廷下诏求贤，被召入京，任翰林修撰。因不能取悦于宰相，贬扬州教授。元至大元年(1308年)，胡长孺以将仕佐郎身份任宁海主簿。 ■吴长孺像 ■陶宗仪：《书史会要.胡长孺》 ■胡长孺：《佑圣观捐施题名记》，原碑存于杭州佑圣观巷。 　　胡长孺所撰《霁山先生墓碑》记载：一天，胡长孺从宁海赴府城临海公干，住在驿馆里休息，周仁荣持处州路美化书院山长拜帖前往拜访，他出示吴焱“爵里行年与弃官将死之事为状”一通，请他撰写碑文，并说：“天下惟你的文辞与子昂篆楷行草书名闻天下，有幸请先生为我的岳父撰写碑文，又有幸请子昂以篆楷书写，那就不辜负岳父大人的‘忠逸’之名了。”胡长孺读了吴焱的生平，钦佩吴焱的忠逸，感于周仁荣的真诚，一口答应为之撰写碑文。 　　赵孟頫（1254—1322年），元代画家、书法家，字子昂，号松雪道人，吴兴人。宋宗室，入元出仕，历任翰林侍读学士、荣禄大夫等职，卒赠魏国公，谥文敏。书画造诣极为精深，“元之冠冕”。书法钟繇、“二王”及历代诸家，篆、隶、真、草各臻神妙。为楷书四大家之一。 ■赵孟頫像 ■陶宗仪：《书史会要.赵孟頫》 　　从《霁山先生墓碑》记载可知，似乎赵孟頫已经答应书写墓碑，这可能与事前周仁荣通过自己学生黄岩（现路桥）横峰下陶村陶煜的儿子陶宗仪联系了赵孟頫，而陶宗仪算起来却是赵孟頫的孙女婿，因为陶宗仪妻子费元珍是赵孟頫妻子管道昇的外孙女，所以赵孟頫应该无法推辞。在胡长孺写好碑文后，周仁荣立即寄送于赵孟頫，赵孟頫即于书丹撰额，是年赵孟頫五十五岁。至大己酉年（1309年），九月壬午，吴焱与夫人金氏合葬于吴岙宅后山。 　　三门学者认为无法确认周仁荣与赵孟頫联系渠道，另外有的学者认为有可能通过天台杨家联系上。我认为这些都不是合理的推测，周仁荣不会舍近求远，通过陶宗仪应该是最为合适渠道。实际上周仁荣学生泰不华与陶宗仪关系也相当亲近，泰不华在黄岩任职时，陶宗仪困守路桥乡居、饥寒无着，泰不华则时常给予接济并竭力举荐。孙作《沧螺集》卷四《陶宗仪小传》载：“至正间，浙帅泰不华、南台御史丑闾辟举行人、校官，皆不就。”陶宗仪所著《辍耕录》、《书史会要》中，多处记录了两个人交来往的友谊，泰不华甚至联系了陶宗仪，希望为他提供帮助。还有人认为，是否有可能是泰不华联系了赵孟頫，从泰不华科举的时间来看，这一时期他还在临海，可能还不认识赵孟頫。如此推理，只有周仁荣通过陶宗仪的关系联系了赵孟頫。 ■胡仔孺撰文，赵孟頫书：《霁山先生墓碑》 　　往事如烟，那模糊的碑面浮起了淡灰色雾霭，恰似宣纸上未干的墨晕：七百年前那支笔，至今仍在江南的烟雨里书写着不朽的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