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忆旧时工分</p><p class="ql-block">工分纸小情长载,岁月悠悠梦未央。</p><p class="ql-block">草绿粪香皆有价,人间烟火暖时光。</p> <p class="ql-block"> 在六七十年代那片充满烟火气的岁月里,工分如同一枚枚小小的勋章,承载着人们对生活的期待与努力。它并非金银财宝,却有着独特的价值,仿佛是那时光深处的温暖注脚,记录着人们辛勤耕耘的每一滴汗水。</p><p class="ql-block"> 正规的工分,是公社或地区官方精心印刷的,从公社到大队再到各个村庄,一路传递,最后盖上村里的印章,便如同披上了合法的外衣。它们有着各自的颜色,十分面值的工分是鲜艳的红色,如同燃烧的火焰,象征着劳动的热情;八分是明亮的黄色,像是金秋的稻田收获满满;五分是沉稳的蓝色,宛如深邃的天空,广阔无垠;三分是神秘的紫色,带着几分梦幻;而最小面值的一分,则是温柔的粉红色,如同初绽的桃花,娇嫩可爱。 </p> <p class="ql-block"> 不正规临时发放的工分,是老憨叔每天发放的散分。散分是在一张白纸上清晰的写上清晰的阿拉伯数字,然后在那些只有两个拇指并列这么大小的个体数字上盖上老憨叔用学名张廷华刻的印章,才能发挥分值的作用。它们虽没有统一的印刷,却也承载着劳动的价值。那些喂养牲畜的青草、积肥的猪狗羊牛粪便,还有各家各户每天早上必须交的夜尿水儿,都是经老憨叔的手按照一定的比率兑换成临时的工分,成为人们辛勤付出的回报。</p><p class="ql-block"> 队里为何允许老憨叔发放这些不正规的工分呢?我曾好奇地问过爹和娘。原来,那些草、粪、尿等物品斤数折合兑换成工分,使用正规的工分并不方便。于是,队委会便赋予了老憨叔特殊的权力,让他手写数字,盖上私章,发放这些不正规的工分。</p> <p class="ql-block"> 这些工分虽不正规,却与正规工分有着同样的作用。老憨叔提前在纸张上盖好印章,秤好斤数,算好账目,然后根据人们交来的物品的斤数和种类,换算成相应的分值随手写上分数,撕下来交给交东西的人,积攒等到月底,统一去生产队会计赵永贵那儿兑换正规的。</p><p class="ql-block"> 爹每天收工回家的路上,总会顺手割些草带回家,和我们利用放学时间割的放一起,积攒到傍晚交给队里换工分。</p><p class="ql-block"> 我和姐姐一起,除去每天放学割草外,星期六,礼拜天节假日的时间也去割草。哥哥放学后,背着粪斗子四处寻找粪便。</p> <p class="ql-block"> 姐姐知道哪里的草多,哪里有好吃的东西可以顺便带回家;哥哥也知道哪里能拾到更多的粪便。队里的牛圈和老憨叔收的粪堆上,哥哥瞅着没人,便会赶紧上去扒拉一些,然后背到收粪地点附近,等着交粪给老憨叔的人一起过去。</p><p class="ql-block"> 而爹割的草里夹裹的豆稞子,娘会仔细翻找出来,剥皮留豆,用来煮汤。娘还会用她晾晒的干菜,加上豆粒子、玉米粒子等材料,做成杂烩汤。那汤虽简单,却比明珠奶奶家的死面锅饼就白开水更有营养。</p><p class="ql-block"> 公家地里的庄稼,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回家的。那些劳动力多的家庭,在庄稼快熟的季节,利用上工时偷偷摸摸弄些当季的粮食已经吃得半饱,回到家便不再那么渴望多吃。而那些孩子多的家庭,却总是想方设法冒着风险,偷偷弄些庄稼回家来,让大人孩子帮衬着填饱肚子。</p> <p class="ql-block"> 那天下午放学后,姐姐带着我去西地的红薯沟里割青草,那红薯个头儿大得撑开了土地皮儿,咧开缝隙朝着我们笑,仿佛在召唤我们。姐姐随手掏出三两个大红薯,裹在毛爪秧子草里,放在盛满草的筐子里,准备带回家做饭吃。</p><p class="ql-block"> 这天傍晚,新安叔也学着姐姐的样子偷偷弄了几个,高高兴兴地赶着回家想和家人一起分享。可没想到,来到村西头的路口上一看,那里却站满了人。走近一看,原来是队里的干部们正在挨个检查大家的筐子,看看里面有没有藏匿着一些违规的东西。</p> <p class="ql-block"> 我和姐姐的心中都怀揣着一丝小小的喜悦。各自暗自盘算着回到家等到夜幕低垂,该如何细细品味那些藏在心底的几个红薯的甜蜜。我们只顾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被人发现。直到那熟悉的呼唤声响起我们才如梦初醒,猛然发现生产队的干部们早已齐聚在路口,设下了一道关卡,正挨个搜身子翻筐子,捉拿那些平日里只惦记着吃,不小心让手脚沾染着“不干不净”的人。</p><p class="ql-block"> 生产队的干部们都满脸严肃站在路口那里。担任大队会计的张永德也在一旁,面前放着一个带着塑料皮儿的小本子,手里握着一支黑色的钢笔,正认真地记录着他们设卡截获的“战利品”。</p><p class="ql-block"> 东头书存的娘,从粪筐里被翻出了十多棵豆颗子,秋奶奶腰里裹着的两个春红薯也被搜了出来,大明奶奶剥的两捧豆粒子也被眼尖的干部发现了。西头庄嫂子的裤腰里怎么鼓鼓囊囊的?我们后面的书官的娘一见事情不对头儿,立刻挎起粪筐偷偷向正西方向奔去……</p> <p class="ql-block"> 干部们身旁,放着一个平时喂牛用作盛草的大挎篮,里面堆满了收来的豆棵儿玉米棒子等东西,随着被外面专门负责聚拢带过来的人员不断增加,眼看着挎篮里堆积的东西越堆越多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听说村西头路口今天又设卡检查,自己的孩子在家里没出门的大人们,心里自然不会紧张。他们抱着看热闹的心情,一悠闲地站在一旁看着别人出丑,一边庆幸今天被翻筐搜身的队伍里没有自己家的人在列。他们一边用眼神瞄着队干部们,嘴里唱着高调,心里却盼着干部们对他们亲近些的人别那么认真留些情面。一直没见到我们回家的娘亲,自然早就站在那群人里东张西望焦急地等我们出现。</p><p class="ql-block"> 连接仓库大院西墙前边儿的那排堂屋,最西边的那两间,靠着西边的那间是磨房,紧挨着的这间是存放马车和供人通行的过道,紧挨着东边再数三间,就是爹给生产队喂养牲畜的牛屋。那间过道的西南角儿的一口水井旁,放着一个方便爹淘草喂牛用的大水缸。也许娘早就看到了姐姐脸上露出了怯意,眼见着还隔着六七个人,才轮到翻看姐姐的那个真的藏着三个春红薯的条儿编制筐子。娘招手把我叫到她身旁,压低声音问清楚筐子里确实藏有真货儿。她既没有心慌,也没有手忙脚乱,只是向着正朝这边儿一边看一边在掏草缸里掏草的爹招了招手把爹招唤了过来。</p> <p class="ql-block"> 担任生产队副队长的廷义叔接过来姐姐那个盛满青草的筐,先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向里面挤压那些蓬松的草儿,让手与心感知里面是不是有诸如玉米棒子和红薯那样硬邦邦的东西。留经叔斜眼发现义叔的面部表情稍微有点愣神,嘴里就一面夸奖姐姐割的草鲜嫩,一面随手从义叔那里接了过来,伸出大手插进草团子里面摸了几把,再随手递给了旁边儿满脸堆笑站着的娘的手里,大声说:“由于临时决定的设卡大检查,都到了这会儿了,今天交的青草,比往常收的明显少了许多,送进院子里让廷华(老憨)秤了斤数儿,抓紧时间送去牛屋里喂牛去……”。</p><p class="ql-block"> 设卡检查搜东西时,与其说干部们的那双手是在筐里与赃物较劲儿,与草儿们交流对话儿,还不如说是他们的心与手在公与私、情与理之间随着被搜人员身份的变化转换,每时每刻也都在暗自变化转换缠斗着……!</p><p class="ql-block"> 娘等的就是这句话儿,立马接过来姐姐忙活半天换来的成果,又随手递给走过来的爹说:“你大男人家的劲儿大,赶快去让老憨给称秤去,看看孩子今天割的这些草能挣几工分吧……”!</p> <p class="ql-block"> 出了人群儿不远处,娘趁着身体的遮挡,只三两个来回,随手就把躺在子筐底部,裹在草团子里睡大觉,又被干部们一顿拍打推嚷吵闹惊醒了,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息的那三个小家伙,全部又挪窝儿躲进了她褂襟子里面的布袋里……。</p><p class="ql-block"> 孝大娘的大儿子,就是我那个当着大队会计的永德哥,望着不远处娘的背影儿大声吆喝:“婶子哎,俺娘让我告诉你,说她找你有要事做商量。”娘听到了,赶紧拉着我的小手儿急急忙忙,奔着孝大娘家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p><p class="ql-block"> 后来听说,当新安叔筐里面被翻出来四个小红薯时,他说了一句话:“明明都有,有的人咋就没翻出来”?队干部一听,意思是说有人徇私情,面儿上立马挂不住了,随即改变搜查模式,通知所有检查过的和没有检查的,都集中在仓库大院子里的草堆旁边儿,让老憨叔挨着个儿的都先秤了斤数儿,然后倒出来,大家一起监督过目,省得人家嘴巴里说着闲话,心里也不服气的瞎猜疑……</p> <p class="ql-block">片尾附五言律诗赋曰:</p><p class="ql-block">工分小纸轻,岁月情长凝。</p><p class="ql-block">草绿春光里,粪香秋意生。</p><p class="ql-block">父兄寻宝去,姐妹采青行。</p><p class="ql-block">烟火人间味,悠悠岁月情。</p><p class="ql-block">待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文8/张文权</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配图源于网络</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5年3月22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