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缚》默斋主人散文

默斋主人

《解缚》默斋主人散文

案头的茶又凉了。第三十本台历边缘微微发黄，纸页间游走的数字像极了母亲年轻时缝在我校服内衬的针脚，细细密密，扎进皮肤却隐没在衣褶里。那些咬住舌尖的话，终究化作喉头一粒粒山楂核，年复一年积攒成陈旧的病灶。

总在别人的雨季里撑伞。姑母家阳台晾着发潮的旧毛线，表妹毕业证书上洇着泪痕，同事茶杯底沉淀着失眠药片的碎屑。我学会用瞳孔豢养所有叹息，指腹摩挲过太多褶皱的灵魂，却让掌心纹路日渐模糊，像张被反复拓印的宣纸。直到某夜在镜中撞见自己的倒影——那个被月光漂白的身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半透明的剪纸。

地铁玻璃映出无数张相似的脸。她们怀抱婴儿的姿势如同捧着易碎的瓷器，她们在会议记录本上画满十字路口，她们把丈夫的鼾声织进毛线围巾。原来我们都擅长用他人的绳索编织茧房，却将剪刀藏在最深的抽屉底层。

此刻窗外的玉兰正在爆破花苞。我突然羡慕起那些笨拙的花，它们从不计算该为哪片云落泪，亦不必担忧绽放时的姿态是否妥帖。若人生真有败笔，或许该庆幸败在过分柔软——毕竟野草最懂得如何从裂缝里重新站直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