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一高

爷爷过完95岁生日两个月后，就离开了我们，走的很安详。按农村的年龄算法，爷爷是96岁，算是高寿老人了。姑父特意请县里的大书法家邵老师给爷爷写了挽联。挽联的上下联内容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字写的苍劲有力自然天成。横批我还记得，是“寿老归真”四个大字。寿老归真就是到了很高的年纪，人的心境和其他的一切都会变得更加真实了更加自然了。爷爷总是那样平和真实自然。

爷爷在老屋住，老屋的前门口屋檐下，总是堆满着整整齐齐的柴火。柴火都是我们这些儿孙们，和邻家们的大人小孩们，在田间地头路边干活或玩耍时，顺手捡回来的树枝干柴给爷爷捎带回来的。爷爷用砍刀把这些树枝干柴剁成一尺来长，整齐的摞到屋檐下。爷爷有一个他自己用黄土泥制作的烧水柴炉，经过多年的火燎烟熏，看起来古色古香的。火炉上的烧水壶，让烟火熏的乌黑发亮，壶嘴总冒着热气。水煎了，爷爷就把烧煎了的水灌倒火炉旁的电壶里（我们把热水瓶称电壶）。火炉旁有四五个电壶，总是灌的满满的。左邻右舍，儿媳孙媳，农忙出门回来，或家里来了客人。家里还没烧上热水，就赶紧到爷爷这里提上一壶热水解燃眉之急。家里、邻家的老少爷们，一有闲空就坐到爷爷火炉旁的木桌前，抽烟喝茶拉家常谝闲传。爷爷是用旱烟锅抽烟，晚辈们还俏皮的抢过爷爷的旱烟锅，尝上两口，呛得咳嗽。爷爷总是乐呵呵的招呼着大家。就连那些小孩们，也凑到老屋的门前跳绳玩耍。爷爷总是变戏法一样拿出些小零食分给给孩子们，老屋的门前就是一片乐园。

收麦时节是农家人最忙的时节，爷爷又多了一项任务。老屋门前有一棵大绒线花树，绒线花树下有一块大磨石。爷爷就用磨石给乡亲们磨割麦的镰刀刃。爷爷磨镰刀刃的技术好，别人磨的镰刀刃能割一亩麦就饨了，爷爷磨的镰刀刃割俩亩地还很锋利。在老屋前找爷爷磨镰刀刃的人总是笼络不绝，爷爷总是一边磨着镰刃，一边问着庄稼收成，一边拉着家常。老屋的门前成了种庄稼技术交流中心，种什么品种抗旱抗倒伏，种什么品种高产，地里上那种肥料增产快，那场雨下到时候上了等等。

“庄稼不成年年种，有利没利常在行。”是爷爷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我二十岁那年，在咸阳一家建筑公司打工。干了一年多，一直挣不下钱。准备回家转行做生意，都正月底了还在家待着。爷爷看我在家待着，就问我：“是不是出门没路费了，咋还不去上工。我这里还有三十块钱，给你拿上，赶紧上工去。”说着便从身上掏出包着钱的手帕，打开给我数钱。我赶紧拦住爷爷说：“我有路费，只是想转行，不想在建筑公司干了。”爷爷看着我，愣了一下说：“庄稼不成年年种，有利没利常在行。干啥事情都要干一行爱一行，那个行道你没个三年五年的，是得不到利的，赚不到钱的，赶紧把钱装上，好好去学技术去。”这样我又来到建筑公司，一干就是三十多年，至今还在建筑工地干着。虽没挣上什么钱，但养家糊口足矣。

提起爷爷，妻子脸上总是爱戴和感激之情。妻子说，我家大女儿上幼儿园前，地里家里活多的忙不过来，无暇顾及孩子。当时已经八十多岁的爷爷总是赶过来，对妻子说：“你以后忙的话就把孩子放到我跟前，等你忙完了再把孩子领回去，这孩子好管，我能行。”这一帮就是好几年。直到大女儿上了幼儿园。大女儿至今还能记得老爷爷抽屉里有好多好吃的。

转眼，爷爷离开我们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我们还能清晰的记得爷爷，记得爷爷的老屋，记得爷爷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