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记忆(八) 离开上海仪表胶木厂已有50年了,当时上海仪表胶木厂的厂名是“公私合营上海三星胶木物品厂”,座落在江苏路弄堂内的一座早先的旧庙连在一起的旧房子里,庙里以前的老和尚有些也在厂里上班。<br>上海仪表胶木厂,这熟悉的厂名,让人感到既亲切又陌生的老厂,它曾接纳与陪伴我走过了8年的人生之路,常常能勾起我对青年时代的一些亲切的回忆,但也给我留下了一段苦涩的记忆。 <br>上海仪表胶木厂是我从学校走向社会迈出的第一步,1965年9月1日被这这家公私合营上海三星胶木物品厂录取,当年我只是16周岁的小青年,从此加入了工人阶级队伍,自已感觉还时是很幸运,很自豪的,每天高高兴兴地从新闸路家走到石门二路乘21路途经静安寺到愚园路江苏路囗换乘44路到延安西路江苏路口下车,步行约五六分钟就到791弄,当走进弄堂,眼前那公私合营上海三星胶木物品厂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厂门前是一片 “弹格” 路,一颗颗凸起的鹅卵石,仿佛被精心排列过,错落有致地铺陈开来。它们宛如岁月的琴键,静静躺在那里,记录着过往行人匆匆的脚步,也聆听着车辆驶过的喧嚣,见证着时光的流转与变迁 。<br>公用水池旁,聚集了不少居民,阿婆们弯着腰,熟练地揉搓着手中的衣物,肥皂泡沫顺着水流淌在地上,泛起一片白沫,姆妈们则在仔细地清洗着刚从菜市场买来的青菜、萝卜,嫩绿的菜叶、雪白的萝卜在清澈的水下显得格外鲜亮,水珠飞溅到她们的围裙上,湿了一片也毫不在意。这般场景,满是老上海旧民居的情调。<br>走过公用水池前面就是我工作的单位:低矮的工厂大门门口挂着“公私合营上海三星胶物品厂”的牌子,陈旧的厂房还有紧靠厂区周边的居民住房让我有点失望,更不可思意的是紧靠胶木物品厂大门外还有一家香烛店,但失望的情绪没维持多久,我又重拾信心,恢复了能进工厂工作,找到一份铁饭碗,为家庭减轻一些负担的喜悦心情。<br>胶木厂虽小,却也如一个微缩的小社会。在这里我接受了师傅们传授的技能、技术,也让我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有着不同的社会属性,在日常的相处中,善恶的转换与碰撞时刻上演着。有的人真诚善良,有的人则狡黠世故,为了些许利益耍些小心机。这些经历让我深切地体会到高尔基笔下的 “在人间”,便是踏上社会的真实写照,人生充满了生活的复杂与多样,也让我在懵懂中逐渐成长,学会了洞察人心,懂得了生活的真谛,使我终生受益。但它留给我的记忆,无论苦涩还是甜蜜,都已成为我人生旅程中最宝贵的财富, 从1973年被支内离厂到重庆参加大三线工作,2004年回上海已21年了,今天心血来潮,我踏上了寻访 50 年前上海仪表胶木厂旧址的旅程,这不仅是一次对过去的探寻,更是一场对时代变迁的深刻思考。<br>为了寻找胶木厂旧址,当走到江苏路延安西路时一座巨大的立交桥耸立的眼前,登上立交桥南北望长路,江苏路已今非昔比,真是沧海桑田,旧貌换新颜。 从江苏路上的进入胶木厂旧址的弄堂已经没有了,沿街都是商铺、门面房和嘉里华庭小区关闭的铁门,走到华山路通胶木厂旧址的小弄堂也已被封闭,只有旧洋房依旧傲然挺立。 从华山路1120弄进去,二边是新古典主义连体别墅式建筑,在1999年公布为上海市优秀历史建筑。 我们进厂时,华山路1120弄內是有一条小弄堂通胶木厂的,穿过新古典主义连体别墅式建筑洋楼群,就是一排中式民居,我家有个远房亲戚就居住于此,当年我刚进厂,这位远房亲戚就向我母亲提议让我居住她家,免得上下班赶车辛劳,被我婉拒了。 如今小弄堂已被彻底封闭了,在封闭墙一侧,有家住户正开着房门,我上前打探消息,无奈这家人只有十年居住史,对以前的居住地历史是个白丁。<br>从华山路1120弄內隔墙望去,那幢高高耸立的大楼之处,便是曾经胶木厂的旧址,岁月悠悠,上海仪表胶木厂早已悄然殁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了…… 我仔细观察了华山路1120弄1--15号内的优秀历史建筑,确实比以前漂亮、高贵了几分,在那个“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的混乱年代,胶木厂的造反派们曾经占领过几幢新古典主义连体别墅式建筑,好象胶木厂的陈书良师傅分到过洋楼的房子。 从华山路1120弄內向外望去,华山路、兴国路街道风貌、走向依然如故,唯一变化是兴国路两旁围墙内的绿地都变成了楼房。 以前兴国是一条幽静并带有某种神密色彩的小马路,胶木厂离兴国路很近,记得1965年有段辰光,胶木厂搞军训,每天早晨由老厂长黄朝援带领大家,在兴国路一带跑步,“一二一”、“一二三四”口令喊得山响,但没有多久,在驻地部队的干涉下,停止了这项军训任务。<br>以前这条马路人迹稀少,车辆廖廖;我曾在这条路上学骑自行车,但也在宪兵的干预下,只得另觅他处。在这条马路上人们是不能驻足交谈的,曾碰上有熟人相逢,刚停步交谈了几句,就有值勤挎枪的解放军上前命令道:“不要停留,走起来”,虽口气温和,但不失威严;叫人无法违抗。 走到兴国路又让人回忆起一桩涉险的住事;那年我调甲班作跟班检修,与我同年进厂的莫林根是电工,那时我俩也只有17岁,童心未泯,较贪玩,相约中班下班后一同去捉蟋蟀,从曹家堰弄堂一路寻觅,不知不觉捉蟋蟀,捉到了兴国路。已是半夜时分,我们走进了一片空旷的院落,仔细倾听蟋蟀的叫声,我们努力地从蟋蟀的叫声来分辨它的个头大小,叫声洪亮是我们捕捉的目标,我们还期望最好能捉到蜈蚣蟋蟀……。 我俩全神贯注,打着手电筒在翻砖瓦,突然前方一声断喝:谁!口令!出来!我心一阵紧张,心跳加快很害怕,莫林根熄了手电,嘘了一声,叫我不要响,也不要动,我们伏下身,观察着前面的动静,那人站在原地,用手电光向周边照射,囗不停喊话。 莫林根真是人小鬼大,经验老道,判断出那人不知道我俩——“私闯禁区者”的方位,他带我从另外一条小道撤离,只记得越过了一道木栅栏和打开了一扇木门,很快又回到了兴国路上,远远望去只见那人打着手电光,还站在原地吆喝着:出来!我看见你了…… 莫林根,是我们65年那批同一天进胶木厂的同事,在35位同届毕业生中,他个子最小但人很机灵,人称小莫林,当时就听说过有关他的笑谈:他在兴国路上翻围墙捉蟋蟀闯了禁区,人刚翻过围墙,脚才落地,就被手电光照住,手枪指着,喝令他不准动,吓得他赶紧掏出工作证,才得以过关。<br>而那次我与他在兴国路上的历险经历,才真切的体验到害怕、刺激、兴奋兼而有之,有如“过山车”般的情感起伏过程。<br>(后来才知道兴国宾馆是接待中央领导人的地方)<br><br><div> 二张漫画下载于网络 2025.3.2</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