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969年7月我初中毕业了。9月份,黑龙江省呼玛县有个招收团到我校演讲,介绍了黑龙江的地理、历史和人文情况,讲到北大荒的“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还有“东北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span></p> <p class="ql-block">地图上红色箭头所指处三合站,就是我下乡的三合村。</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想,拣个棍子就能打到狍子,往江里下个瓢就能舀到鱼,这可真是个好地方!野鸡怎么会飞到饭锅里?说明那地方野鸡太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回家之后,我特地到新华书店买来地图,还请教了我特别尊重的邻居李大哥,他是六六届高中毕业生,“文革”开始大学停招赋闲在家。“文革”三年,我们常坐在楼梯口,他教我各种文化知识,借给我看中国四大古典名著和国外翻译小说等“禁书”,我在精神上比较信赖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东安中学六九届初中毕业生当时有两个选择:到黑龙江沿江农村插队落户或去云南水利兵团。我班50多名同学报名去黑龙江的只有五六个,因为黑龙江太冷,干活拿工分,大部分人不愿去。云南气候比较暖和,又拿工资,有三十多人报名。剩下的少部分人第二年去了江西、安徽和贵州。总之,“最高指示”是一项钢性政策,六九届是“一片红”,必须上山下乡,别无他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征求了李大哥的意见,他对我解释了东北:东北的交通发达,林业和石油是主要产业,又是国家的大粮仓,很有发展前途,但就是冷。我说我不怕冷,他说:如果你不怕冷的话,还是去东北比较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当时上海市有个政策:子女分配一工一农。我家兄弟姐妹六个,我排行老五,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必须有三个务农,三个可以留在上海。我大姐前几年已经在上海工作了,二姐1966年去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哥哥1968年去了上海近郊插队,三姐患小儿麻痹症是残疾人,只有我去农村,妹妹才可以留在上海。</span></p> <p class="ql-block">1966年夏,送二姐去新疆前夕拍的全家福:左1是我,那年小学毕业。中间的小孩是邻居家的。</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969年10月,我报名去了黑龙江呼玛。记得体检时,我身高148厘米,体重48公斤,尚未完全发育,甚至比一般女同学都瘦弱矮小。10年以后返城时,我身高175厘米,体重62公斤,这是后话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拿着《上山下乡通知书》,我领到一套仿军棉袄棉裤、棉大衣、棉帽和一双棉胶鞋。社区给家里发了布票、脸盆票、热水瓶票和箱子票,凭票可到指定商店购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从上海出发那天,是1969年11月16日,我刚过16周岁。我们同一批36人,在龙华公园集合,上了一辆大客车,来到虬江路的上海老北站。车站和月台上人山人海,扯着巨大的红色横幅,彩旗招展。高音喇叭里连续播放着毛主席语录歌:“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火车开动的剎那,月台上、车厢里充斥着一片哭声、喊声、口号声,那个场面我至今记忆犹新。我们东安中学9人,还有沪闵、上海、长桥中学27人,共36人坐在一节卧铺车厢,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人来说,真的感到很新奇,火车上竟有这样的床铺,还可以睡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车过南京,领队的工宣队干部老丁说:这是上海市革委会知青办特批给你们的卧铺车厢,你们是去国务院和中央军委批示的“三合战斗村”,是去反修最前线吴八老岛战区战斗和生活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967~1969年三年间,中苏两国为了争夺吴八老岛所属权,已经发生了武装冲突,交手时还打死过人。上海市革委会很重视这件事,让你们坐卧铺车厢过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火车一路往北,过了山海关就很冷了,大地白茫茫一片,车玻璃窗上结了冰花,好漂亮啊!女生们唱起了歌,我却始终注视着窗外的北国风光,心随列车一步步地接近黑龙江的黑土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从上海出发,经过五天四夜,我们在大兴安岭的塔河车站下了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当时,在上海受排挤的干部随知青下放到呼玛的有三百多人,分在各生产大队,主要工作是协助当地党支部、革委会做好知青工作。三合的上海干部老王到塔河接站,这里离三合大队有240多里地。大客车行走在坑坑洼洼的雪路上,像在大海里的船一样颠簸,四个多小时后,晚上8点到了村口。本想下车好好看看村子是什么样子,但大地白茫茫一片,天空一片漆黑。老乡们在村口热情地迎接我们,在一个破旧不堪的大食堂里,大伙可劲地“造”了一顿猪肉白菜炖粉条和大馒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 <p class="ql-block">三合战斗村和吴八老岛地形图。</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969年的三合村,处于战备期,路口用重机枪封锁着,解放军和武装民兵在巡逻,气氛显得十分紧张。这一年,黑龙江江对岸苏军用重机枪昼夜不停地扫射我方的村庄、道路,老乡们全都撤至十一公里的战备二线,有的疏散到公社暂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就近到一户老乡家先住下。屋里没电灯,窗台上燃着两根蜡烛。有一个3米长的火炕和火墙,挺暖和的。6个人住在一起,行李没打开,棉衣没地儿放,就垫在炕上或盖在身上。旅途劳累,人挨着人马上进入了梦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半夜,我们被烟呛醒了,有人惊呼“着火了!”慌乱中起身,只见睡在炕头的张金华同学棉大衣烤着了,赶紧扔到屋外,埋在雪地里连搓带踩。凌晨三点,浓烟渐渐散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可怜的张金华,到三合的第一天就没了新大衣。</span></p> <p class="ql-block">1969年刚下乡时住过的房子。</p> <p class="ql-block">1970年知青住过的边防军家属宿舍。</p> <p class="ql-block">1970年夏,在战备二线十一公里的直属班生活劳动,业余排练文艺节目。</p> <p class="ql-block">三塔公路三公里处。</p> <p class="ql-block">1970年开江后,在三合航运站远眺黑龙江王八湾。</p> <p class="ql-block">黑龙江上的大客轮《东方红10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