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十四）

韦太元字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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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我的婆婆

我还没有长大，我婆婆就老了（去世）。但我和婆婆的那些事，凭儿童单纯的记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我婆婆是裹脚，熬夜太多，双目失明了，独立生活了好多年。她很能干，六个儿两个女的大家事务全靠她操持，善于待客之道，还会细致的竹篾活，看了不敢相信，很多男人都不会的。总是梳着月饼样的老式盘头发，高高的身材，背微弓，全身穿上下一体黑色手纺衣裤。门边常放着斑驳脱漆的黑木拐杖，以便出门用。平常就一人坐在开着老旧的双扇门口。地面潮湿。

我有空就牵着婆婆出来到弯弓杏树下晒太阳，和做针线活的母亲说说话。母亲炒点新鲜菜，就叫我给婆婆端去，就是黑晚上也要端去。肉较多就把婆婆牵我家里吃。婆婆总是夸我母亲好。

婆婆娘家是东南方吴家坝大姓人家，东西走向的一道梁子的北坡面，一半丘陵一半河坝地带，我爸爸带我去婆婆娘屋需要过中河与毗河，翻越两个丘陵约二十几里路。不管走到哪里满目都是高高的各种野草，苍翠的树木。野花香味沁人心脾。

婆婆娘家人非常勤俭持家，讲礼节，对人温和体贴入微，情感细腻丰富，与人相处不占便宜，害怕别人吃亏了。所以吴家坝人很出名。有啥事那是左右逢源，找人帮助那是有求必应。

有一天下雨了，没事就去婆婆那里，说到我的高祖（曾祖父），婆婆告诉我，她嫁给我爷爷当天晚上，就被棒老二（土匪）抢了，把她陪嫁的两床新花铺盖抢了，唯独一根牛也抢了。我高祖听到有人闹得很凶，就准备从对面楼上下来看情况。高祖还没有下楼就被早早埋伏的棒老二一枪打死了。

婆婆说到这里，就咒骂棒老二几句。

婆婆的房间朝北窗口东北方不到一丈远有个小菜园子，用包谷杆围住防鸡吃。正北方一棵很高大的皂角树，向东有一棵高高柚子树，再靠东是大大的竹林，都是爷爷栽的。每年打谷子秋收后就可以吃到酸甜多汁还有点麻味的柚子了。需要守住，不然还没有熟透就会被她的孙儿们悄悄地“偷吃”，包括我。因整个院子只有婆婆才有，味道又好吃，再说偷婆婆爷爷的只会像赶麻雀一样赶开就可以了，抓不着的，不会挨打的。婆婆很精，他看不见，听动静就知道是谁。婆婆一说出名字来，都吓跑了。

我又长大了点，不知四五岁，自己家的事都还不会做，婆婆一喊，我就喜欢做，还做得好，因为婆婆总是夸我，还会炒洋芋丝丝（土豆丝）招待我。放点盐，有点酸青菜，就觉得好吃得很。

这是跟婆婆爷爷栽秧子（水稻秧）。婆婆爷爷有一分多田的自留地，就一院子路边上隔路就是竹林攀。自留地只隔着一根土埂子就是小水沟，把埂子挖个缺口水就自己流进田里了。用钉耙把田耙平就可以栽秧子。我就学着大人的样子栽秧子。退起栽，眼睛才好看前面，一次栽四路，窝行距均匀，起头要起方向要直对末尾，才通顺。栽了有一丈把远，婆婆就夸我，孙儿能干，栽得好。我听了好有成就感。自己甜甜的笑了，继续栽。

这样是在婆婆的夸奖鼓励下，四五岁就学会栽秧。一般人都要十几二十岁才有资格下大田栽秧子。

我大一点了，婆婆叫我用鸡公车推她去大姑婆（婆的姐姐）家耍几天，推一段路歇一会，又走一截路推出满身大汗。大姑婆有三个儿子都很能干，有木工手艺活，能挣些钱，生活过得好，婆婆去了很受尊敬，几家人争着邀婆婆去各自家里吃住。争来争去就按顺序各两天，我早晚陪婆婆，有人看管，就去和那里的小伙伴一起耍，他们会给我气柑啊，血橙，花生，地瓜，多的是。到时间了，又推婆婆回来了。

婆婆的竹林边旁隔有一棵杏子树，东南方的杏子大又红，但晚熟味是酸甜的。西北那棵果子小些，但味道纯甜不酸，好吃点。每到成熟了，都是叫我摘，一次摘完。我只敢爬向西矮的一棵杏树，它弯得像犁弯，有点像老人蹲下去弓着腰等孙子爬的背，爬树先要脱光鞋子，我用长长的绳子把竹篾兜栓在我腰上，爬上树坐稳了，再收绳子把兜兜拉上去挂在杏树断枝头上，这样可腾出双手摘红红的大杏子。刚刚摘的杏子看起来非常好漂亮，满树躲着藏着的，红得可爱，先摘一个向阳特别红的尝一尝，吃起来很酸。摘满兜了，用绳子把杏子放下，再换一个空兜。需要存放好几天味道纯正味甜，过一段时间，婆婆给我几个，多数都是我吃了。婆婆最喜欢听她话，爱帮她做事的孙儿。

婆婆从来没有骂过孙儿孙女，总是护着孙辈们，姐姐挨打了，她就出来护，姐姐就惊恐扑进婆婆怀里哭。婆婆看不见，用手拐杖横着扫，对着父亲骂:你再打我孙女，我就打你，虽然是打不到父亲，但父亲也就收手了。

有点什么可吃的，婆婆就给我留着。

感觉我婆，没有享受到一点福样。有时候想到，要是婆婆爷爷活到现在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