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铁路:时代缝隙里的记忆

淼儿

小时候，铁路于我而言，是连接村庄与外界的神秘通道，也是我懵懂童年中充满新奇与冒险的符号。第一次真切接触铁路，是上小学的时候，它像一条蜿蜒的巨龙，横亘在我熟悉的乡土与未知的城镇之间。

那时，每逢元宵上街看花灯，或是逢年过节走亲戚，都要跨过那一排铁路。它并不宽阔，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严，枕木整齐地排列着，延伸向远方。放牛的小伙伴们，也常常驱赶着牛群，小心翼翼地穿过铁轨，牛蹄踏在枕木间，发出“哒哒”的声响，与远处传来的火车汽笛声交织在一起。

这片铁路离进站不过两三百米，正是这样的位置，让它成为了热闹的小江湖。绿皮火车是那个时代的主角，喷着白色的蒸汽，缓缓或疾驰而过。在物资匮乏、交通不便的岁月里，火车承载着无数人的希望与梦想，也滋生了一些“别样”的故事。我曾亲眼目睹有人为了省下那并不昂贵的车票钱，身手敏捷地扒上缓缓启动的火车，像是在与生活的拮据做一场冒险的博弈；还有人冒着危险，爬上货车车顶，紧紧抓住边缘，被风吹得衣袂飘飘，只为去往远方寻找生计；更有大胆的，翻窗跃进车厢，在乘务员的呵斥声中，慌乱又坚定地躲进人群。

轨道两侧，是火车留下的另一种痕迹。大量从车窗扔出或车厢倒出的垃圾堆积在那里，像是一排被遗弃的宝藏库。对于贫穷的村民来说，这里面或许藏着生活的转机。我曾看到一些人弯着腰，在垃圾中仔细翻找，希望能从里面发现被人遗失的小钱票。那些皱巴巴的角票，在他们眼中，是生活馈赠的意外之财。而在铁路附近，不堪入目的景象也时有发生，铁轨旁的粪便，在阳光下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这是那个时代卫生意识淡薄的写照，也是铁路周边乱象的一角。

铁路旁的铁丝网，被生活撕开了几个口子。对于农村人来说，这是通往城市的捷径。破旧的铁丝网拦不住人们对城市生活的向往，他们背着背篓，或是扛着农具，从这些口子中穿过，踏上未知的旅程，去城里卖菜、打工，寻求更好的生活。

如今，时光流转，绿皮火车逐渐被高速列车取代，铁路周边的环境也焕然一新。曾经的乱象成为了历史的注脚，那些冒险扒车、翻找小钱票的故事，也只存在于像我这样的人的记忆深处。但那段与铁路的初遇，却如同一幅斑驳的老照片，记录着一个时代的贫穷与挣扎、希望与梦想，在岁月的长河中，散发着独有的沧桑与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