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舍春秋 文/腊梅

栖·爱

人生转了一大圈后，妈妈和爸爸放弃城市的楼房，更愿意住在农村平房里。离开城市一直往西南方向前进了二十几公里，后穿过一大片戈壁才快到妈妈居住的地方。路两旁才开始稀稀拉拉有了些小树苗。越往前走，树木越壮实密集一些。快要抵达羊场时已然形成气派的林荫道。在茫茫荒野中，所有人类聚集区里，树是最安心的依靠，也是这里唯一的荣华富贵。远处的祁连山的冰雪还未全部消融，每年这雪水滋养着这里的地下水，据说方圆有五百亩地全靠这五枚机井照拂呢？

几个月不见的妈妈黑了也瘦了很多精神却很好，进门铁皮烤箱让这个家温暖起来。忽然就想起小时候的童年，那时的冬天很冷，这铁皮炉支在进门靠墙的房间，炉子烟囱一边是火墙，一边烟筒拐了几道弯伸向客厅的窗边。每天写完作业和妹妹挤在炉子边，一边烤馍片，一边说话，一边烤火。此刻窗玻璃总是水汽厚重，我和妹妹偶尔兴起会画个小猪。我烤了一会儿炉子，觉得脸上一阵阵温热，往下即将踏上的是时光的列车，偶尔用炉钩揭开炉圈，再用火钳夹着煤块置放在炉中会泛起橘红色的火焰。

妈妈是喜欢养鸡，我的成长也伴随着妈妈的养鸡近有二十余年了。刚刚抓来小鸡只有拳头那么大，经过悉心照顾后个个都是下蛋能手，好似妈妈对养鸡比对我们学习更有信心了。以前爸爸单位住在平房里，冬天漫长，蔬菜罕见。每次去院子里拿冻白菜，炒菜前一片一片把白菜外面冻干的菜叶子选下来，然后细细切碎拌在麸康里，去菜市场首要任务就是拾捡菜贩子不要的烂菜叶。偶尔吃顿好的，剩下菜汁拌进咱家鸡食里，作为妈妈养的鸡，应该是很幸福的吧！

每年一到春风，妈妈惦记去东关农贸市场抓小鸡。那时候小鸡也才刚刚出窝，小公鸡，小母鸡被混放在一个很大的筛子里，放在马路边上等待雇主。每只小鸡都一样可爱，像个金黄色的绒球在筛子里滚来滚去的，妈妈总是蹲在路边认真的挑选。哪只能入的了妈妈的法眼呢？哪一只是母鸡啊！我一直觉得这很玄妙的学问，不得而知，但每次妈妈捉回来小鸡，还真是母鸡最多了。

妈妈养鸡后，我和妹妹有了心爱的宠物。小鸡被妈妈安置到纸箱里，放在煤棚里的床上，每天“啾啾”不停，放一个灯泡，即照亮又保暖。妈妈不但要照顾我和妹妹的一日三餐，还要给小鸡煮小米，煮熟后的小米金灿灿的和小鸡一样的可爱。每天早上妈妈喂小鸡时候，我和妹妹总是争着帮忙，一会拿食盆，一会拿水碗，但总是越帮越忙的，不是洒了水，就是到了食，妈妈催我们去上学了，我和妹妹总恋恋不舍去学校。

周末妈妈上街去了，我和妹妹关了院门，把小鸡放在院子里晒太阳，一群黄色小鸡里居然有只黑花的，有只白花鸡，黑色的斑点错落有致地散布在黄色的底色上，像夜空中闪烁星星，显得既神秘又俏皮。而那只白花小鸡则像一片轻盈的云朵，白色的羽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仿佛随时会随风飘走。它的动作轻盈优雅，与周围活泼的黄小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黑花鸡与白花鸡的存在，不仅没有打破这片金黄的宁静，反而为它增添了几分生动与趣味，我和妹妹目光立马锁定那两只小鸡，那两只小鸡立刻变成我们的宠物。我们像宝宝一样爱护，用毛巾把它裹起来抱在怀里怕冻着。听到妈妈回来脚步声，慌忙解开毛巾，谁知道小鸡被毛巾裹的太久了，居然脚步踉跄，不会走路了。因此被妈妈数落一顿了，但是下次妈妈出去我们还是依旧如此。

小鸡在我们尽心呵护下，转眼就有鸽子那么大了，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小鸡从煤棚转移到院子里窗户下。用铁丝网制作鸡窝，白天可以晒到太阳，晚上则用帆布盖起来，既保暖又通风了。我和妹妹周末还有任务呢？就是去农村菜地捡菜叶。如果走路去需要半个多小时，我和妹妹索性壮着胆子翻墙，刚开始也是战战兢兢，爬过墙就是菜地。农民伯伯收割后包包菜的菜叶随意堆放在地埂上，大片大片的菜叶，我和妹妹迅速的捡满一袋后，就开始在水渠里玩起水来，很快黄昏了，饥肠辘辘，顺手摘个西红柿，黄瓜的充饥解渴。一个学期后我和妹妹身形轻盈，如同一只灵巧的猫，爬墙技术更是突飞猛进很多。贪玩到天快黑了才匆忙赶回家，妈妈早已怒气冲冲的，等我们回家吃饭了。

因为妈妈养鸡我家没有剩饭，就连邻居家剩菜也都包了。然而节约是美德，这个邻里邻居的绝对支持，反正也不费事嘛。每天鸡盆里有把头杨阿姨家土豆丝，有隔壁王阿姨土豆炖白菜，还有谁家剩米饭，这扎实的一盆，比起麸皮拌菜叶绝对饕餮大餐啊！每周不间断营养餐，让我们小鸡出落的羽毛洁白，鸡冠红润格外俊俏了。想到过几周就能下蛋了，妈妈格外的开心了。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为了吃鸡蛋却被老妈揍了一顿。那时候上初中，我们班组办了合唱团，我也荣幸的参加了。每天早晚都要练歌，就这样嗓子莫名其妙的哑了，不知道妈妈从哪里听来的偏方，每天早上空腹喝一个鸡蛋。怎么说呢，鸡蛋煮着吃，炒着吃没问题，要生着喝那怎么行。我坚决不同意，妈妈做朋友不错，做邻里更是好的没得说，但做母女实在太强势，为此我还挨一顿揍。迫于妈妈的压力，每天都闭着眼睛喝一个生鸡蛋，谁知道喝了一周嗓子居然神奇般的好了。

我家鸡不负众望的每天埋头吃饭，这些粮食、蔬菜换一个空间耐心的成长，变成了一枚枚光滑圆润的鸡蛋。每逢周末妈妈把鸡蛋分成几份给邻里邻居送过去。想到一张张饭桌上，一枚枚鸡蛋，变成金灿灿的炒鸡蛋，这依附于食物的人类啊！如果我们家没有养鸡呢？城市的运行轨道不再是循环往复的圆，而是一条没有尽头直指深渊的直线。庆幸家有个养鸡的能手妈妈，把我们空洞生活拽回到平地。

妈妈现在养两只的狗看家，一只壮硕的藏獒，一只毛发旺盛身形像边牧的黑白花狗，一只狸花猫白天出去玩，晚上回来卧在火炉旁的沙发上。白天投入平房的阳光也比投入楼房的阳光地道多了。最重要的是，妈妈终于养了鸡，还养了只鹅。鸡看到我们几个还是大呼小叫的，鹅伸长脖子大有把我们驱除出境的气势。好在鸡有鸡圈，羊有羊圈，狗有狗窝，大鹅不免悲惨些居然住在鸡圈里，这一个庞然大物居然和鸡们能和平相处。还有羊圈的小羊羔，个个被妈妈喂的肉嘟嘟，毛发雪白。唐娃迫不及待的想抱只羊羔，妈妈马上给安排，我用手机记录着美好的时刻。

羊场的西面是起伏的沙漠，北面是一片杨树林，南面是大片开阔的土地连接起来，但是没有一个人。天空瓦蓝没有一丝云彩，走在旷野里风不再凛冽，温柔地拂过脸颊，带着几分湿润与暖意，那是春天独有的气息。夕阳倾洒在树梢上，芦苇叶均匀地给世间万物镀上一层金辉，黄昏时刻空气清爽爽的，此时此刻的我自由自在的踱步，欣赏着夕阳西下，突然而至的美景让我激动的大声呼唤，远处归圈的羊群打破了此刻的寂静，不过也就须臾太阳已完全消失在树林深处，只剩我孤独而自由地站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去。

也就在这一天，妈妈和爸爸终于握手言和，年轻时的聚少离多，到老了能相互陪伴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了。院子里的李子树，已经有个褐色的花苞了，那个褐色的花苞很可能是即将绽放的花蕾。花苞会逐渐变大，颜色也会从褐色转变为白色或淡粉色。看来春天正在孕育生命时候，该开花开花，该结果结果，遵循着自然的节奏周而复始。

往下还有更多的人生内容正排着队等待结束。只是突然觉得时间的消逝速度倏地突然加快。也许下次再来时，妈妈如愿以偿的又抓一群小鸡，李子花苞就慢慢展开了，之后还会结出李子呢！我唯愿静静享受这个过程，感受这季节的变化和生命的奇妙，通过李子的一个花苞完全展示在眼前，我想妈妈是喜欢这样的生活的，虽然忙忙碌碌，但嘴角微微上扬，如春天一抹新绿。

2025年3·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