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却的招贤古渡

邓辉土

春暮临窗，偶读杨万里《过招贤渡》，"归船旧掠招贤渡，恶滩横将船阁住"一句，如投石入潭，激起万千涟漪。五十载光阴转瞬，当年负笈求学必经的古渡口，在记忆深处浮现，竟是这般清晰可辨。

古渡临街枕江。其街石板铺就，商铺林业，人头攒动，最为热闹。江面宽广，水流潺潺，沙滩无垠，多为荒芜。江边古藤绕树，古树参天，倒映水中，风景优美。站在渡口望江，两条渡船一来一往行之江中，承载着南来北往的人们，尤其是夕阳西下时，大有“行人争晚渡，归鸟破苍烟”之情景。

忆昔日负笈求学，旦暮经此。但见艄公撑船，青篙点破琉璃；童子踏歌，素履沾湿白露。春汛时船没浅滩，解衣共推荇藻；冬雾里缆结冰花，呵手同暖竹篙。船舱里，船身轻摇，过渡者相互搀扶，叮咚声响，那是咸莱罐与扛酱瓶相碰撞。常听呼“等等我”，看那急匆匆的样子，又说“到了，到了”，争先恐后急驰而去。渡船悠悠，难忘那昔日求学的岁月。

最畏黄梅雨疾，怒涛若奔雷，河水猛涨，渡船停摆，乘得是小舟，舟随波浪上下颠簸，让人惊恐万分。船老大一句“坐稳了”，至今心有余悸。而彼时紧攥的铜板，青菜都舍不得卖，却不得不递与船家，此中滋味，竟比风浪更涩。如今，观潮成为一种娱乐，一种时尚，看得心潮澎湃，而我观潮时，仍会出现一种幻觉，好象自己就在那浪尖上，忐忑不安。

招贤古渡，一个古字，可追溯之宋朝，《常山县志》记载，古渡乃宋时官渡，它衔闽浙而通徽赣，是当时的主要通道。遥想盛时，官舸连云，夜泊则星灯摇橹；明季盐帆蔽水，晨发乃霜钟破烟，古渡一片繁忙，极尽喧嚣。文人墨客觥筹纵横，笔吐烟云，纸排锦绣，留下不朽诗篇。据史料，古渡古樟蔽日，犹见放翁系马；断碣沉沙，尚闻诚斋唤渡。有苏子瞻舟中醉墨，染就半江碧色；辛幼安柳下横槊，惊起数点寒鸦。招贤古渡，古渡虽湮，文脉不绝。



今者重葺词垣，新凿诗舫，开辟宋词之河，振兴古渡，确是幸事。历史上许多脍炙人口的诗词出自此处，如杨万里《过招贤渡》，赵汝鐩《招贤渡溪阁晚望》，王藻《宿招贤馆》等等。近又考古得北宋越窑残盏于沙渚，釉色温润，疑贮东坡残酿；渔人网金代铜印于回潭，篆文斑驳，或为放翁遗佩。向时拴马石环，今系汉家女之流苏；旧日候渡草亭，新悬水调歌之素屏。招贤古渡重回历史，仍不失发出其光芒。

暮色四合，合卷远眺。恍惚间又见少年负箧，踏着青霜或顶着热浪奔向渡口。招贤古渡，遗迹尚存，古樟婆娑，依在絮语：古渡，古渡，惟江心秋月，犹照青衿过客；幸岸左古樟，尚记白发篙师。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