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

简

　　立春后第一场雨飘落时，玉兰树梢已缀满灰褐色芽苞。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像未拆封的信笺，在料峭寒风中彼此推挤，直到某个晨光清冽的清晨，突然迸出雪白花瓣。

　　这种开花的方式总让我想起古画里的留白。没有绿叶铺陈，没有藤蔓缠绕，光秃秃的枝桠上凭空绽放出千百盏玉瓷碗。花瓣的弧度像凝固的月光，质地却更接近薄胎瓷，被春风的手指轻轻一碰，就发出泠泠的声响。空气里浮动着某种介于檀香与冰雪之间的气息，仿佛整棵树正在燃烧某种秘制的香料。

　　最奇的是雨中玉兰。雨水将花瓣浸得近乎透明，露出内里淡青的经络，如同宣纸下若隐若现的碑帖拓痕。这时候的花香变得湿润清冷，混着泥土苏醒的气息漫过灰瓦院墙。常有被雨打落的花盏躺在青砖上，依然保持着盛放的姿态，让人想起博物馆里那些即便残缺仍不失气度的白瓷。

　　小区里玉兰树有高有低，每到花期，总有过路人驻足仰首，看那些不染尘埃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晃。它们开得那样郑重其事，仿佛每片花瓣都镌刻着古老的诺言，年复一年地，在春天来临时准时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