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赛季

李静梅

2025年3月4日接近傍晚7点的天津体育馆前，夜幕下春寒弥漫，霓虹耀眼，准备就绪的安保人员一字排开等待在检票通道，可惜眼见的入场观众稀少，想象中人潮涌动的赛季最后一场女排联赛的热烈场面并没有如期而至，三大攻手缺席的比赛吸引力自然骤降，我们一行4人也是因为赠票而来，只求天津女排最后一场应战打出现有的水平、不要溃败太多就算皆大欢喜了。

进入体育馆内，偌大的场馆一眼望去还是空荡得让人遗憾，不知道当初雄心勃勃或者是盲目自信将女排的决赛场地从人民馆移至大馆的决策层此时作何感想。中心场地上女排队员正在进行赛前热身，对面是势气正盛的辽宁女排，远远地都能感觉到天津这边有些心事重重。其实，能勇敢面对一场无望的比赛，本身就令人钦佩，这也是现场比赛的魅力和遗憾所在吧。

正赛开始前又有一些观众姗姗来迟，不过也仅仅集中在场地两侧的黄金位置，还有一些是组织起来的球迷方阵和体校的孩子们。因伤缺席比赛的女排主力陈博雅也在开赛前的最后一刻来到现场，瘦瘦高高平静如水一袭黑衣的她还是引来周围球迷的一阵骚动。

体育这碗饭不好吃，难怪国际上主流的做法是天价高薪买短暂的高光时刻，以吸引和补偿体育天才的幸运和艰难。天津女排世纪元年出生的天津孩子陈博雅是个队伍中的一名特殊人物，1米88的天选身高、极好的身体素质、更有姣好的容貌、关键时刻超常的发挥海揽了众多球迷，包括我自己。但她过于沉默的性格往往导致比赛时不够兴奋、常常出手不够果断，几乎过早断送了她的职业生涯。

情绪稳定在激烈的体育赛场上是把双刃剑，缺点是不够兴奋不容易超常发挥，但同时优点是关键时刻依然沉着冷静不容易一味盲目追胜而致失误。想当年初出赛场的她由于过于沉默，在21至22赛季常州比赛时、在发挥还可以的情况下被主教练王宝泉中途退回，主要是与主教练火爆泼辣的性格过于不同，不知道一个20岁出头的孩子在独自一人回天津的高铁上经历了怎样的难绵心绪，在日后的训练中会有怎样的胆怯和坚持。

幸运的是这个赛季天津女排的道路并不平坦，赛季伊始就碰上连败，中途老教练无奈退出，年轻的陈方接任代理主教练。而陈方的性格也更加温和些，容错高，与全体队员一起，一路不断鼓励胆怯的陈博雅。孩子在联赛前的全锦赛中曾带领球队出人意料击败夺冠热门江苏队和上海队，意外地获得全锦赛冠军，而贡献最大的队员就是文静的陈博雅，此役也成就了陈博雅的人生巅峰，被球迷普遍认为是孩子化茧成蝶的开始。

当全国锦标赛夺冠时，天津女排的队员们都情不自禁跑到场地中央尽情欢跳拥抱，刚才在场上大杀四方的暴力的陈博雅又回到了她腼腆的一面，竟在欢庆的围圈中习惯性退缩到场地的边缘，一时不知所措，幸亏让细心的陈方教练看到，主动上前将大博紧紧拥抱！当热心的观众将这一幕发到天津女排吧，引来许多感谢的跟帖。知道陈博雅的一路坎坷艰辛的我，看到视频也不由自主泪流满面，为孩子的努力终于得到认可，愿意看到所有的付出终有回报。

今年的联赛是在全锦赛后两个月开始的，尽管有全锦赛的优异表现，陈博雅仍不能让教练组放心，于是天津女排在接应位置请来多米尼加国手外援塔皮亚。无奈当初寄予厚望的塔皮亚在联赛初期的表现没有达到预期，中途遭解约，可见体育比赛的残酷。

接应的重任又一次完全落到大博的身上。好在天道酬勤，在主教练不断的鼓励和二传的信任中，在接了五轮一传之后还是队内数二数三的进攻得分，大博以无需争辩的表现为自己正名，并且由此可能敲开国家队的大门。然而，世事难料，正当陈博雅一路高歌之时，没想到3天前还是与辽宁的一场半决赛上，拦网落地时不慎踩到对方外援副功马丁内兹的脚上，顿时脚踝扭转90度，被搀扶下场，这一意外也过早提前结束了她来之不易的联赛主力的征程。

回到今天的赛场，在91年出生的老二传姚迪老道精巧的穿针引线下，天津姑娘们打出了应有的精神风貌和既有的战略战术，第一局曾经与辽宁队缠斗到25：25，最终因为关键球的把控能力还是稍逊一筹而一局未胜。

然而赛后天津女排的姑娘们并没有想象中的萎靡，更多的是终于比赛结束的轻松和释然。能到现场的观众大多是喜爱女排的球迷，早有心理预期的结局大家都坦然接受，该送花的送花、还安慰的安慰，接受采访的主教练也是平静如水，没有太多的情绪流露。

遥想赛季伊始座无虚席的天津人民体育，天津女排坐镇主场迎战传统强队上海女排，我始终认为比赛场馆不能太追求高大，人民馆的规模特别合适观看排球比赛，观众几近座无虚席，整体氛围饱和，现场感十足。

财大气粗的上海女排今年不惜重金聘请了当今世界级主攻俄罗斯的费多罗夫彩娃和世界级的接应巴西的泰纳拉，剑指联赛冠军。这两名外援也不负众望，以一己之力将上海女排提高两个层次。

那天的人民馆人声鼎沸，实力不俗的天津女排与外援加持的上海女排你来我往，你争我夺，激战五局，联手奉献了一场高潮迭起的精彩赛事，现场球迷非常享受。那天的比赛虽然天津队惜败，但天津的球迷并不太担心，知道天津女排的姑娘们老实沉闷属于慢热型队伍，其实过早出状态对于漫长的赛程并不一定是好事。

但此后天津女排出乎意料地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接连出现五连败苦果，这一成绩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一时间质疑声四起。

不得已召回已经退役的原队长主二传姚迪，像12年联赛紧急召回已经出国打比赛的主二传魏秋月一样，姚迪的回归让球队逐渐找回了往日的节奏与默契。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她们犹如脱胎换骨一般，展现出了强大的实力。尤其是在季后赛第一阶段，天津女排一路高歌猛进，豪取六连胜，以D组第一名的身份昂首晋级四强。这一阶段，天津女排的整体表现堪称惊艳。

期间天津女排还抽空参加了2024年世界女排俱乐部的比赛，2024年12月21日，杭州黄龙体育中心全场沸腾，天津渤女排以出人意料的惊艳表现，3比1击败明星众多的巴西海滩队，成为首支杀入女排世俱杯决赛的亚洲球队！此时的天津女排幸运爆棚，一不留神创造了历史！

然而，似乎是世俱杯把幸运都用完了，在一路高歌后的2月15日的半决赛中，依旧是对阵上海女排，依旧是火热的第五局大战，天津队乃至中国队的绝对主力李盈莹拦网下落时踩在了上海外援泰纳拉的脚上，一时痛苦得不能站立而直接被抬下场，现场的观众为此窒息。当即送样天津总医院验伤，球迷都知道李盈莹的缺阵对于天津女排意味着什么。

按照解说员所说，李盈莹是几十年间难得一见的世界级主攻，是可以凭一己之力改变比赛结果的惊艳球员，不仅天津队靠她国家队同样离不了她，她的退场对天津队是釜底抽薪般的灾难。但天津还有顶尖的两个副功在，还有王艺竹陈博雅两名实力超群的攻手在，还有经验丰富的二传在，自由人也在线，天津女排还有希望出现奇迹。

但还有隐忧是，此前李盈莹的主攻搭档王艺竹已经大腿拉伤，一直是带伤作战，状态已经大打折扣，不过有李盈莹的托底和牵扯，王艺竹因伤实力下滑还没有太影响比赛结果。随着李盈莹的伤退，也是出于保护运动员的需要，天津队第二得分手王艺竹也退出了比赛。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此前陈博雅的意外崴脚，接连三元大将折损，再实力雄厚的球队也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前所未有的困难像大山一样压垮了命运多舛的天津女排。

其实，在这个赛季，上海队也遭受了重大损失。联赛伊始大杀四方的小彩娃毫无征兆地突然离队，改为征战意大利联赛，使上海队实力大减，几乎失去了夺冠的可能。虽然此后另一名外援泰纳拉不受影响发挥出色，但也没能给球队带来渴望的胜利，最终结果屈居亚军。

而年年夺冠呼声最高年年黯然失色的江苏女排终于在今年的联赛中笑到了最后，还得到了中天钢铁500万的额外奖金。其实赛事之初的江苏女排也是伤员满营，主力二传、主力接应和明星主攻都曾缺席初期的比赛。好在最后决赛时刻她们都非常适宜地满血复活，与上海队的最后决赛中，毫无悬念地一边倒地兑现了她们应有的实力，时隔8年，终于赢得当下取得了来之不易的联赛冠军。

满怀遗憾和不甘的天津女排队员与现场观众久久惜别，让人动容。这里，藤野莉子即将结束她本赛季的中国之行；二传姚迪也是最后一次征战联赛；而主力副功王媛媛的职业排球生涯接近尾声；王艺竹身心俱伤，不得已按下暂停键；张世琦一直是那个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勤恳可靠的替补…

有着十六个联赛冠军的天津女排在今年陨落了，她们创造的奇迹可以说无人能及，但奇迹也不会永远出现，没有常胜的将军，也没有不败的球队。天津人因为有天津女排而多了几分女排比赛所特有的快乐，天津女排几乎成了很大一部分天津人永远活络的话题。但愿天津女排不会因为这个赛季的遗憾而永远沉寂下去，一代代天津人永远相信天津女排一定会卷土重来，昂首续写新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