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随笔Ⅱ煤油灯下的母亲

轩毅·Lizhong

清明将至，我常常会梦到已故几十年的母亲，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在煤油灯下母亲缝针锁扣的场景，愈发清晰。

那是上个世纪60年代，我家住在县城文昌巷的安家大院。当时大姐早已出嫁，二姐在皇庙大城小学上学， 我体弱多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常请假。父亲去世早，母亲是我们的唯一顶梁柱，全家人的生活都落在她的肩膀上。为了维持生计，母亲在县被服社做临工，(后来改为服装厂了)，靠手工缝衣边、锁扣眼和扎扣子挣钱，每件衣服只能挣几分钱。母亲心灵手巧，做工极为细致，那些缝纫师傅都爱把衣服最后锁边扎扣的活儿给我母亲做。为了多挣几毛钱，母亲每天晚上都带一摞摞衣服回家接着干，经常忙到很晚。

我家所租住的房屋面积不大，仅为一间。此屋兼具卧室与厨房的功能，吃饭时，会将小炕桌置于炕上，一家人围坐用餐。糊墙的报纸已有破损，透过破损处，能够看到下层1958年《人民日报》上“……亩产万斤”字样的残角，如今已被新张贴的《红旗》杂志文章所覆盖。房屋正前方悬挂着毛主席的肖像，炕墙上则贴着《红灯记》中李玉和手提红灯的画片，左墙挂着姐姐绣的一个桃心大“忠”字。

冬天的夜晚，室内昏暗，一盏煤油灯是主要光源。母亲将一双略大于三寸金莲的脚轻轻盘起，安稳地坐在暖意融融的炕头之上。那个时候，她还不到五十岁。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就这么松松地挂着。我瞅她的时候呀，嘿，她看我的目光就从眼镜框上面“溜”过来。可一拿起针缝东西，眼神又稳稳地落在眼镜框里头。她头发有点麻色，却梳理得整齐有序，尽显整洁。眼角呢，早就爬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她身上穿着那个年代特有的衣裳，在昏黄微弱的煤油灯下，专心致志地做着针线活。针线篓旁，线轴、顶针、剪刀随意散落，剪刀的手柄上，缠绕着旧布条，更添几分岁月的沧桑。

我依偎在母亲身旁，躺在被子里取暖，部分身体露在外面。我静静地注视着母亲，看着她那粗糙的手熟练地穿梭着针线，一会把针放在头发上擦一擦，一会儿用牙咬断衣服上的线头，一针一线，有条不紊，循环的干着这些活。煤油灯发出微弱但温馨的光芒，照亮了母亲手上的动作和我稚嫩的脸庞。灯光下，母亲的身影映在墙上，仿佛一幅生动的剪影。我看着母亲，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温暖，在这寒冷的冬夜，母亲就是我最温暖的港湾。

有时，我一觉醒来，母亲仍在煤油灯下缝着衣服，那专注的神情丝毫未变。在那个艰苦的年代，母亲用她的勤劳和坚韧，为我们撑起了一个家。

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间我已然步入古稀之年。我选择在秦岭脚下的宝鸡古城，这个静谧之地养老疗病。当我漫步在古城的街道，微风轻拂，那岁月的痕迹皱纹般，深刻地印刻在我的每一寸肌肤之上。但在我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我依旧是那个在母亲面前撒娇的孩子，对母亲的依赖从未改变。

每当清明、中秋、春节这些象征着阖家团圆的美好日子来临，心中的思念啊，就如同那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奔腾不息，难以掌控。它恰似那疯狂生长的野草，在我心灵的田野上肆意地蔓延生长，毫不留情地占据了我心房的每一个角落。就在这样的时刻，我缓缓走出家门，穿过一条马路，来到了渭河的岸边。渭河之源在我家乡，我朝着滔滔江河，倾诉着自己的思念之情，抒发着内心的情绪。

尤其是春节，在这异地他乡，屋外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声声震耳，却震不开我对母亲的思念枷锁。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过去，回到那些母亲在腊月里为我熬夜赶制新衣的夜晚。那时的她，眼神专注而温柔，一针一线都缝进了对我的爱。她将做好的新棉袄焐在炕头，仿佛焐着我整个童年的温暖。清晨，我睁开惺忪的睡眼，那带着煤油灯烤出的暖意的新棉袄，就像母亲温暖的双手，轻轻抚摸着我。那股独特的温暖，混合着烟火气，是我童年最珍贵的记忆。

我常常在夜深人静时，陷入回忆的漩涡。我想念家乡那曲折幽深的文昌巷，想念在巷子里奔跑嬉戏时的无忧无虑；我想念安家大院那古朴的旧屋，那里承载着我成长的点点滴滴，每一块砖瓦都诉说着过去的故事；我更想念母亲温暖的怀抱，那是我在这世间最坚实的依靠。

漂泊了一生，我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人生的天空中四处飘荡。此刻的我，是如此地渴望能回到儿时的家。哪怕那里早已物是人非，哪怕曾经的亲人、旧友都已不在，可那依旧是我灵魂的归处，是我在这纷繁世界中最后的港湾。只要想到那个地方，我的心就有了栖息之所，我的灵魂就有了安定之处。

(昔日的定西县文昌巷，红圈是安家大院，我曾经住过的地方，也是石头巷和文昌巷交会处，我小时都叫石头巷，片子我拍于1982年)

今年的清明又到了，我心里对母亲的思念格外强烈。这些年，我曾无数次提起笔，写下一篇篇饱含深情、发自肺腑的念文，可即便如此，我仍觉言语苍白，找不到恰如其分的词汇来倾诉我对她老人家那深沉的思念。

外面的风一直轻轻吹着，吹得我心里乱乱的。突然，我好像又看到母亲坐在煤油灯下的样子。她的身影清清楚楚地就在我眼前，可我怎么伸手都摸不到，感觉离我特别远。

母亲啊，我多么希望这轻柔的春风、细密的春雨能化作我的信使，跨越阴阳的界限，将我这满溢的思念传递到您的身旁。儿长久以来思念着您，这思念之情藏于心底，书于文字。每一次跨越时空与您“相对”，儿的嘴角总会勾起那一抹如童年般明媚的笑。这盈盈笑意，是儿缄默却深情的告白，只想让您知晓，儿如今岁月安稳、生活顺遂，您不必再为儿牵肠挂肚。愿您在另一个世界里，远离尘世的喧嚣与纷扰，一切都安好如初。

　　

我想写一首诗词做为这篇散文的结束语，却文采实在是有限，难以凭借一己之力借词章来倾吐心中对母亲的深切思念。因此，拜求AI与我一同创作《江城子·异地清明念母》，于词韵之间探寻情感的真谛，慰藉心灵的怅惘。

写于 2025年清节前夕于宝鸡古城

轩 毅

附  词

江城子·异地清明念母

异乡羁旅岁华长。近清阳，意彷徨。

慈母仙游，念念断人肠。

每忆音容心内恸，情未已，泪沾裳。

欲归无计路茫茫。望家乡，黯神伤。

纸上悲词，难诉寸衷肠。

惟愿慈魂天国好，松菊畔，永安康。

解析：上阕点明身处异地，临近清明，想起母亲离世，悲痛万分，常常回忆起母亲音容笑貌，不禁泪湿衣裳。下阕说想回乡祭扫却因路途遥远、种种无奈而无法成行，只能望着家乡方向黯然神伤，知道写下的文字难以倾诉内心全部的哀伤，只希望母亲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谢谢您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