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想起父亲,我就心痛。</p><p class="ql-block"> 奶奶生子三男三女,父亲是男孩里的老大,那时家里很穷,姐弟又多,父亲学习很优秀,初中都没有念完,就跟随着爷爷去了口外。爷爷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木匠,才十几岁的瘦小枯干的父亲,就跟随着爷爷歪歪扭扭地推着小车,每天跑上几十里山路,去做木匠活儿。从此,父亲就拿起了笨重的锛子、凿子,操起了长长的锯条。就是这丁丁当当的敲打声,就是这枯燥而有绵长的拉锯声,伴随着含辛茹苦的父亲,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寂寞的夏天。</p> <p class="ql-block"> 父亲成家后,母亲生下我们姐弟三人。父亲最偏爱我,我只依稀地记得,每天只看到父亲来去匆匆的身影;只记得父亲回来,用木锉一样的手抚摸我的脸时,我就会蹦着,跳着,笑着,然后像小鸟一样的叽叽喳喳地跑开;只记得啊,我会第一个冲到父亲面前,毫无顾忌的去掏他的口袋,看看有没有甘甜的水果糖带来。当看到口袋里空空,撅起嘴,一脸不高兴时,他就会变戏法似的,突然从哪一个角落摸出几块水果糖,高高地举起。看着我们姐弟三人跳着,叫着,仰着脖子,伸着胳膊,转着圈圈,欠着脚蜂拥着去抢,这时,他会呵呵地笑,然后把一大半分给我,其余的再分给满脸不情愿的哥哥和弟弟。那时的水果糖,一分钱一块,放在嘴里,真是很甜。</p> <p class="ql-block"> 一九九一年,随着救护车刺耳的尖叫声,父亲住进了医院。诊断为脑血栓。望着坐立不能的父亲,我号啕大哭,我甚至觉得天塌下来了,他是我们家的脊梁啊啊!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父亲生活上基本能自理,但却再不能够说话。每次回家,他总会一瘸一拐地把我送到门口。一直看到我的影子消失在街头的拐角。从车子的反光镜里,我看到父亲的影子一点一点地变小,秋风吹起他的单衣,他的目光像绵长的丝线,一直杳杳得停驻在我的身上。我的泪又来了,回吧。爸,回吧,女儿不用送,女儿走,还会来的,天凉,多穿件衣服,我明天还会来的,还会来,一定……</p> <p class="ql-block"> 安电话了。有一段时间,我很怕打电话,我很想听妈妈唠唠家常,但我又害怕家里没人。父亲不会说话,他不能用正常语言和人交流,他不能传达电话里所要表述的信息,他会着急的,是不是还会上火?当我带着顾虑拨通了电话时,我却总能听到父亲在对面咿咿呀呀的声音,我能感觉到对面的父亲高兴的神情是怎样的溢于言表。“爸,又想我了”?每到这时,我就会和他说说话。我知道,他不会说,但他能听懂,他总是很认真的应和着。后来,母亲告诉我,只要电话铃声一响,一听说是你的电话,他总会来抢,然后和我咿呀呀地说几句。母亲说,他会每天把电话机从柜子拿到炕上,怕万一妈妈休息了,接不到我的电话。我的心顿时变得潮乎乎的,眼角像是蒙上了一层雾,山无言,巍峨延绵,海无声,容纳百川,父亲的爱是海啊!您的女儿,只是海上的一叶小舟,风在高,浪在大,我也不会走远,即使身在遥远的海的边缘,我也能听到您发自心底的无言的呼唤。</p><p class="ql-block"> 不觉之间,我早已泪光盈盈,只是因为,无言的父爱总是让人这样感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