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娭毑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的娭毑毛述秋,生于光绪二十三年七月二十二日,殁于一九八零年九月二十二日,享寿八十三岁。离开我们至今整整四十三年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娭毑一生共生育两男一女,我父亲,叔父姑姑三姊妹。父亲四九年七月入伍当兵,五五年转业至长沙,六二年退职回乡。叔父从抗美援朝转业至甘肃兰州市,任兰州市公共交通公司总经理,一家八口定居兰州。姑姑六八年卒于一场意外,终年三十五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和娭毑朝夕相处一起生活了五年。回忆起和她老人家生活的点点滴滴,至今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难以忘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娭毑个头不髙,估计一米五还不到,五官端正,留一头与脸一样长的短发,白发里还夹杂着少许岁月没来得及染白的青丝。长方形的脸蛋轮廓清晰,月牙形的眉毛下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她老眼睛视力特别好,八十多岁不戴眼镜还能帮别人剪窗花。冬天总是头戴一顶无檐的黑色绒帽,上身着一件黑色棉袄,下身套一件黑色棉裤,青一色的套服。里面常年穿着一件白色粗布衬衫,衬衫衣领与外套衣领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稳重大方且不落俗套。以前的棉袄分大页小页,穿上去把大页往另一边一覆,扣子是布砣砣,扣眼也是用布条做成的小圈圈,然后沿着腋下一一扣上。那是旧时候妇女的服装格式,比现在的拉链衣服费劲多了。她老人家虽然是一双旧时候缠过的细脚,走起路来摆摆扭扭,但挺有精神,而且天晴很少拄拐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总是怀揣着一个小小的心结:为什么看不到爷爷,为什么娭毑离我们那么远,长大后才慢慢明白。听父亲说过,旧时候为了避开抓壮丁,所以父亲和叔父才分开居住;爷爷在我未出生就过世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娭毑家住凤形大队野猪侖生产队,离我们大约十多华里。小的时候随父母一道去看娭毑是一件不易的事,走的是田埂小径,弯弯绕绕没有直路,像一根纽带系在娭毑那头,下雨天更是步履艰难。有时候走不了那么远,实在不想走了就骑马在父亲肩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记得娭毑家有一面鼓,那是我最爱的玩具。每次去了都会拿来敲,乱敲一气还乐此不疲,这也许是我想去娭毑那里的唯一动力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时堂姐还在家,堂姐是我前任婶婶的女儿;所以一直和娭毑相依为命生活在一起。堂姐和娭毑生活的时间最长。七二年堂姐离开老家去兰州,留下娭毑一人独自生活。娭毑独居三年后,父亲实在放心不下,总是牵肠挂肚担心她老人家生活不便。那三年我们去娭毑那里往返的次数更加频繁了。针对这种情况父亲随即作了详细的计划和妥善的安排,同时和野猪侖队上商议一些具体事宜。然后毅然决然把娭毑接过来和我们一起居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娭毑的到来对我来说不仅多了一份疼爱和呵护!也自然平添了一份义务和责任。我们把正房让给她老人家住,把父亲给二哥添置的新床铺让给她老睡。我便搬至堂屋后面那间不足十平方的小屋,睡娭毑的旧床铺,写作业就用一张从兰州带回来的刷了黄色漆的旧书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当夜深人静我在油灯下温习功课或做作业的时候,常常能听到一阵噔噔的脚步声向我走来,那是她老人家送东西来给我吃。有时候给的是糖果,有时候是酸枣皮,冰糖给的次数多。只要她老人家走亲戚家回来,每次总是特意留点好吃的带回来给我解馋。那种情景好像就在昨天但又那么遥不可及,那种糖果的味道至今还能回味!她老人家可谓儿孫满堂唯有我是最幸运的,我垄断了她老人家对所有孙辈们的爱。这印证了一句老话:近水楼台先得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今回想起和她老人家吃鱼的情景至今还深感内疚!记得每次开始吃鱼她老人家总是习惯先把鱼刺拣出来然后再放心吃肉,我就趁机夹肉吃,结果等她老人家把剌拣完,鱼肉又所剩无几了,她老人家一脸不愉快!碎碎地念几句。不懂事的我还在暗自好笑,而她老人家也不吸取教训,每次如此。我也是屡教屡犯且当儿戏!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幼稚可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老人家善言辞爱热闹且好客;只要是宜人的天气,饭后习惯性地坐在大门口的左边,一把椅子很少挪动,一支水烟筒放在大门槛的棋鼓上,落座后随手拿来吧嗒吧嗒吸几口。她老人家之所以喜欢坐在大门口,为的是抢夺先机第一个迎接客人和邻居的光顾,能争取第一个与客人寒喧。有时候来客若是同龄人更是侃侃而谈,笑语连珠,好不开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娭毑其实也有不开心的时候,那就是父亲的病让她提心吊胆,唯恐有一天会走在她的前面,看到父亲病情加重或痛苦呻吟,她老人家心里那种痛不言而喻,只有她老人家自己清楚。说实在的在那个年代那种条件下,目睹父亲的病,一家人是束手无策无可奈何。父亲去韶山住过两次院,最后来他坚决不去了。当时父亲还抱着一丝希望,向县民政局和县武装部递呈申请救济报告,结果收到的回复是当头一棒不见分文。后来由于条件有限,生活营养跟不上且少医缺药,病情一天天加剧。直至八0年九月十九日娭毑终日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父亲撒手人寰,含恨而终,享年六十岁。娭毑强忍心中悲痛,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归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离去,一家人沉浸在无限的悲痛之中……对娭毑而言无疑是致命一击,老年丧子之痛,如同黑夜中的黑暗,让人感到无助和绝望。再也无法感受到儿子的孝顺和家庭的温暖,心中充满了孤独和哀伤!</p><p class="ql-block"> 连日来的劳累和耽搁睡眠,我和母亲沉睡了两个晚上。第三天的早上,母亲忙于做早餐,我也抓紧时间整理一些办丧事用过的东西,要赶去红砖厂上班了。快吃饭了母亲叫我去看看娭毑起床没有!我没有直接推开门进去,而当时我正好是在阶基上整理东西,便贴近窗户查看一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我一大跳,看见她老人家斜躺在床边的蚊帐上,因为头向后仰的,所以嘴巴张开着。惊吓之余觉得大事不妙,我连忙叫母亲过来一起推开门细看,只见棉袄解开了布扣,棉裤还没来得及脱下,我便壮着胆子大喊一声娭毑,谁知早没生命体征了,再也喊不应了。见此情形,应该是睡前上铺时一口气没缓过来就咽气了。唉!不知是她老人家承受不住丧子之痛,还是父亲放心不下把娭毑接走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娭毑去世的前一天晚上她跟我讲过一句话,她不舒服心里好痛!年轻的我没在意她老人家的话。我记得那天晚上母亲用铁夹钳帮她老人家夹了一烘篮子火,我看着她老人家提上烘篮子进了房门随手把门关上。谁也想不到那是最后一次看她老人家的背影,不幸成了永远的怀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可怜的娭毑一生饱尝了丧儿失女的痛苦;本是儿孙绕膝,却尝尽孤独和寂寞。</p><p class="ql-block"> 如果时光能倒流,您的儿孙们一定会承欢您的膝下,让您开心,含饴弄孙尽享天倫!可惜没有如果,只有无尽的思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