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换一种方式相遇

陪伴左右

今日春分，太阳直射赤道，二十四节气中—““春分”如期而至。这天，昼夜平分，此后白日渐长。

春分，满城柳枝都在抽芽。那些褐色的骨节裂开小口，将去年的心事化作鹅黄，细细碎碎地往外冒。河道水面下早有暗流涌动，河水碰撞叮咚作响，像极是谁在敲打青铜编钟，把凝固的节气唤醒。

草是最先染绿的，它们从砖缝里爬出来，沿着砖纹游走。它们比人类更懂重逢的奥义——枯萎不过是积蓄重逢的力气，灰白里总藏着返青的伏笔。蹲下身，可见去年的枯叶正在新芽下慢慢腐化，化作春泥的瞬间，忽然想起外婆常说：泥土是落叶的故乡。

此刻梅树虬曲的枝桠间已钻出满枝的新蕊，在风中轻颤，那些紧闭的骨朵像许久未拆的信封，等待某个时刻被阳光拆封。而那些飘坠在青苔上褶皱的花瓣，像褪色的朱砂拓片轻轻覆盖着新写的碑文。拾起半片梅瓣，背面沾着越冬蛱蝶的鳞粉，金绿的光斑里浮动着两种生命的指纹。

芦苇还顶着去年的霜白，枯黄茎秆却在地下下偷换年轮，某根断裂的斜枝突然微颤，是去年深陷淤泥的苇根终于顶出嫩芽，新生的碧玉簪正穿透枯槁的鞘，将生死写成环环相扣的同心结，分明能听见两种季节在互相辨认。

绣线菊从断崖的裂隙中探出绒毛，每根银丝都缠着半缕去年的阳光。这些被寒冬搓捻成线的光，此刻正被南风织进新绽的嫩芽，将两种季候的经纬编作同一匹蝉翼纱。伸手触碰时，指腹倏然沾满时间的丝絮。

蝴蝶花在背阴处忽然摇曳。蓝紫色的花瓣像被风吹乱的活字，拼出半阙陶渊明的停云诗。越冬的菜粉蝶错认了同族，将薄翅停驻在假寐的花冠上，翅膀的磷粉与花蕊的蜜露，在阳光斜照里酿出琥珀色的时光胶质。

我依在溪边的栏边，看见自己的倒影正被涟漪揉碎。那些闪烁的银片延伸向远处时，忽然被新生的浮萍接住——去年溺水的柳絮与今春初醒的萍叶，在春分的临界点上交换了光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