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 · 赤壁怀古》刍议

行云流水

　　按《吹剑录》、《容斋随笔》、《词综》诸论，宜将《念奴娇 • 赤壁怀古》别于《念奴娇· 大江东去》，以协“念奴娇”词律者“赤壁怀古”为正格，而数处不协“念奴娇”词律者“大江东去”为变格。

为词必当协格律。若非，则妄为词也。

宋·俞文蔚《吹剑录》云：《念奴娇》宋曲入「大石调」，复转入「道调宫」，又转入「高宫大石调」。此调音节高抗，英雄豪杰之士多喜用之。正格既高亢，何求不协律之变格？又云「学士（东坡）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亦其音节有然也。此言非讥《念奴娇·赤壁怀古》不协律，是言变格后之《念奴娇·赤壁怀古》宜为不拘小节之关西大汉所吟唱。意为“念奴娇·大江东去”须为变格而非正格之“赤壁怀古”。后云，兹以《东坡乐府》为准，「凭高远眺」一阕为定格，「大江东去」为变格。故疑，今之数处不协律之赤壁怀古应为变格之大江东去是也。

《容斋续笔·卷八·诗词改字》：

「向巨源云：『元不伐家有鲁直所书东坡《念奴娇》，与今人歌不同者数处，如「浪淘尽」为「浪声沉」，「周郎赤壁」为「孙吴赤壁」，「乱石穿空」为「崩云」，「惊涛拍岸」为「掠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为「多情应是笑我生华发」，「人生如梦」为「人间如寄」。』。此元不伐所有之鲁直书《念奴娇·赤壁怀古》与词律契，或为正格。（注： 黄庭坚乃苏们四学士之一，其书岂敢谬乎，诚可信也。）。又宋拓《成都西楼帖（清末影印本）》收东坡醉草该词石刻作「人生」，一作『人间』，或应犯上“早生华发”故。

《容斋-》载此词为：

“大江东去，浪声沉、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孙吴赤壁。乱石崩云，惊涛掠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处、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是。笑我生华发，人间如寄，一尊还酹江月。”

此乃协《念奴娇》之律者。注：“故国神游，多情应是”，此处绝句： 倒装，应是多情，神游故国。“笑我生华发”合承下“人间如寄，一尊还酹江月” 。“人间如寄”：“东坡乐府”为“人间如梦”。寄者，合苏轼“赤壁赋”所云“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之意。

《词综》云：他本“浪声沉” 作 “浪淘尽”，与调未协（此处应为仄平平）。“孙吴” 作 “周郎”，犯下“公瑾”（重复）。“崩云” 作 “穿空”，“掠岸” 作 “拍岸’。又“多情应是，笑、我生华发” 作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益非。（此处四五句式，“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方协律，“笑”宜为领字）。而“小乔初嫁” 宜绝句，以“了”字属下句乃合（注：“了”字当属下“雄姿英发”，为领字方协律，既“仄、平平平仄”，此处或应作“盖因，了然”解）。料东坡为词必合词律，今本或为讹传。

《容斋》洪迈，南渡词家，去苏轼不远，又元不伐习鲁直书，时长廿年有余，得黄鲁直手书，情理之中，料非讹托。

综上，按格律及行文，今世所传东坡之《念奴娇·赤壁怀古》或为讹传。最为谛当，协律且不失高亢之正格应为：

《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声沉、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孙吴赤壁。乱石崩云，惊涛掠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处、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是，笑、我生华发，人间如寄，一尊还酹江月。”

其变格应为：

《念奴娇·大江东去》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