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垦生活回忆

刘玉

<p class="ql-block"><b>一九七零年四月五日,天气晴朗</b></p><p class="ql-block"><b> 下午四点多,内蒙古大学的64、65级全体同学带着行装,带着食堂给我们做的十个大饼,跟随前来接我们的解放军官兵,乘大卡车离开学校,直奔呼和浩特火车站,然后乘坐火车专列开始了军垦之旅。</b></p><p class="ql-block"><b>专列经过一天一夜的行驶,其中一部分学生(数学系、中文系、生物</b>系)在河<b>北省石家庄下了车,另一部分学生(物理系、化学系、政史系)于五日深夜在河北磁县讲武城车站下车后步行到了磁县北白道村,成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1584部队学一连的军垦战士。</b></p> 学一连一班女生 <p class="ql-block"><b>学一连一班女生</b></p><p class="ql-block"><b>前排崔芝梅,白春英,程晋荣,</b></p><p class="ql-block"><b>后排化二鸭子,薛玉兰,刘美生,侯素清,班长(部队的),赵兰英,王景桂,解守英,侯一生。</b></p> 学一连初期十二班 军垦生活留念 后期的学一连十一班 <p class="ql-block">王月廷 小陈(部队派的班长)</p><p class="ql-block">陈修文 刘玉 杨培源 张俊 刘博 郎满 李世昌 蔚衡明</p> <p class="ql-block">北白道地理位置</p> 岳城水库之行 <p class="ql-block">游岳城水库</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1970年6月3日,学一连部分同学参观游览了岳城水库,参加活动的同学有:</span>马桂云、王式如、宝贵莲、莲花智秀珍、李生耀、冯洪胜、赵振英、巴特尔、孟和、刘炳绪、程晋荣、孟苏民、王少英。这是他们在水库木岛上的合影留念。</p><p class="ql-block">前排左起:程晋荣、宝贵莲、智秀珍、赵振英、王少英;</p><p class="ql-block">后两排左起:刘炳绪、李生耀、孟何吉德、冯洪胜、孟苏民、巴特尔</p> <p class="ql-block">王少英军垦日记摘录:</p><p class="ql-block"> 1970年6月3日</p><p class="ql-block"> 早晨起来,天气很好。于是我们开始准备早已策划好的岳城水库行。我带上了一些材料,原准备召集大家就一些问题进行认真的讨论的,但这一点没有实现。因为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幸福的玩乐之中。</p><p class="ql-block"> 我们从早上7点出发,经孟家庄到双庙,大部分人在那里 坐了大车, 而我和孟苏民则骑上了借老乡的车子,历时近一个小时行完了20多里的路程。8点多钟在一家小饭店里吃了三个馒头,一碗鸡蛋汤之后,稍事休息,便向水库前进。</p><p class="ql-block"> 从水库下边的小镇市场西行约二里就到了大坝脚下。大坝是用石块砌成的,从外表看来,并没有用洋灰和水泥,似乎就是叠在一起的。拾级而上,登上坝顶。放眼四望,方圆二三百十里的景物尽收眼底。自然是十分壮观的。看小镇所在,树木成林,郁郁葱葱,阵风吹过,宛如翻滚的波涛;看水库,虽是 水季节,但水的面积还是十分广阔,可以从大坝的吃水线和往日留在身坝上的水面遗痕想见,旺水季节定然是水天相连,千顷波涛。望水库四周,西面和北面是群山做屏,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群峰起伏,伸向遥远的天边。南面和东面是人工筑成的大坝,长达八里犹若一条卧地的长龙,挡着从山里流出的水……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我情不自禁地想到,没有伟大的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又都从何说起呢?正是在大跃进的年代里 ,附近的各县的工人、贫下中农在这里摆下了征服自然界的战场。经过八年的艰苦奋斗,终于修成了这种据人说是土方量占全国第二的水库(到目前为止)。工农——劳动人民创造了人类社会的一切,他们是历史的主人。而我自己在与工农兵相结合的道路上到底做得怎么样呢?这是一个问号,应该很好地问问自己。努力呀!不要辜负了毛主席对你的期望。</p><p class="ql-block"> 我们原准备参观水库的发电站的进水工程,但因现在正在施工,所以只好放弃了这一要求(只让看上边是没有多大意思的)而到水库里划船和游泳。我自然是一个笨蛋,坐船头晕,但还是坚持住了。</p><p class="ql-block">至于谈到游泳,除了看的资格以外,是不配享受资格乐趣的,因为我是一个“秤砣”!划船,所有的人都玩了。我们一共划了二次,一次是二条小船。一条上是我、孟和、巴特尔,后来又上了程晋荣和宝贵莲。另一条上是李生耀、刘炳绪、马桂云、王式如、莲花。后一次是在孟苏民、智秀珍、赵振英办完参观的交涉之后。这时已经是一点多了。在我的鼓动之下,把那条离岸较远的大船推到水中,,这时后来来的冯洪胜也参加了进来。而马桂云、王式如、莲花则去休息了。我们把船划到一个木岛上,在那里停了下来,照了一些像。后来就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从水库下来,已经是近五点多钟了,大家从商店里买了一些食品 之类、点心、啤酒,来到小饭馆,共进晚餐。在这之前,我请大家每人一碗白糖奶水,后来又要了六斤大饼,一边做,一边吃,一边说……就这样我们玩完了这一天。在回去的路上,孟苏民带宝贵莲,我带赵振英,剩下的人在后边走,我和赵振英进行了很有意义的说话。</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很有意义的一天,参加者后去的冯洪胜以后,一共是十四个人,他们是:马桂云、王式如、宝贵莲、莲花智秀珍、李生耀、冯洪胜、赵振英、巴特尔、孟和、刘炳绪、程晋荣、孟苏民和我。</p> 张忠的文章 <p class="ql-block">张忠的《大学春秋》关于军垦的部分</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jianpian.cn/a/x0j3gxj?sc=c_ad" target="_blank">【刘玉】军垦漫忆——张忠 </a></p> <p class="ql-block">军垦漫忆——张忠</p><p class="ql-block"> 2017年11月16日</p><p class="ql-block">张忠的《大学春秋》关于军垦的部分</p><p class="ql-block">军垦漫忆</p><p class="ql-block">1970年4月5日,内大64、65级全体同学在军人的“护送”下,登上了东去的专列。我们被告知是去军垦农场劳动锻炼,但农场在什么地方?离呼市多远?锻炼多长时间?军人们都守口如瓶,不予明示,只说到了地方便知道了。同学们大惑不解,难道这些也是“军事秘密”?真是故弄玄虚!再一看,车厢两端的座位上,各有一名军人把着门口,监视我们。列车开动后,军人宣布了几条纪律:旅途中不准窜车厢,不准开车窗;上厕所要“请示”;途中停车,不准下车……这些规定,分明是对我们极大地不信任——好像我们不是去劳动锻炼的学生,而是去劳动改造的“犯人”。常言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同学们不屑与军人们争论什么,可在心中滋生着无奈和不满……</p><p class="ql-block">可能是怕我们在北京闹事,列车没有进北京站,直接从丰台转到京广线向南行驶。第二天深夜,列车停在一个叫讲武城的小站,睡得迷迷糊糊的同学们被喊醒下车。下车的是物理、化学和政史三个系的同学;数学、中文、生物三个系的同学不知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已经下车。后来得知,他们去了石家庄附近的井陉县小寨村,那里也有一处军垦农场。</p><p class="ql-block">在车站附近的一块空地上,架着几口很大的行军锅,锅里的饭菜冒着热气——这是部队为我们准备的第一顿饭:大米饭、熬白菜。每人发给一只胶木碗、一双筷子,饭菜管饱吃。</p><p class="ql-block">吃完饭,军人带领我们去驻地。夜幕沉沉,四野寂静,同学们扛着行李,在乡村小道上鱼贯而行。肩上的行李沉重,走走歇歇,不知路途多远,跌跌撞撞地走了很长时间,来到一个村庄。出乎预料的是,驻地不是部队的营房,而是村民的闲置的空房。我们以新编的班为单位,分散安排在民房里。</p><p class="ql-block">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又扛着沉重的行李走了很长的路,的确很累。心想:到了驻地,第一要务是睡觉。可是,当我们推开入住的房门时,大失所望——屋里根本无法睡觉——屋子是个里外间,里屋小,有一盘顺山土炕,上面堆着杂物;外屋大,靠墙堆着半地黑土,地下横七竖八地堆着几块床板,这咋能睡觉呢?三更半夜的也不便收拾整理,大家只好把行李放在散乱的床板上,靠着打盹,等待天明……</p><p class="ql-block">天蒙蒙亮,大家便起来动手清扫房间,搭设床铺。当我们要清理外屋里堆放的黑土时,房东匆匆赶来,让把黑土倒在院内一个角落里。大家奇怪,问房东这土何用?他说这土是从铁道两旁扫回来的,里面有煤屑,用这土和成泥,当煤烧。事后,大家议论此事,有的认为这是物尽其用,是当地人生活节俭的习惯;有的则认为房东太穷了,买不起煤烧。我看二者兼而有之——我赞赏房东“惜物”、“节俭”的美德,也同情他们还不富裕的处境。</p><p class="ql-block">从房东口里得知,我们的驻地是河北省磁县北白道村。</p><p class="ql-block">磁县是河北省最南端的一个县,属邯郸专区,北白道村在县城东南,离河北与河南的分界线——漳河只有几公里,距京广线讲武城车站 3公里,从讲武城车站向南一站地,可到河南安阳市;向北两站地可到邯郸市。</p><p class="ql-block">北白道村东北约五公里处,原有一个大型劳改农场,这个农场搬迁后,留下的房舍和一部分土地成了邯郸市“五七干校”的驻地,其余土地划归当地驻军(27军)办农场。当时,凡是部队的农场,均被称为“军垦农场”。这个农场由该军所属的1584部队(团建制)负责经营,我们这批学生成了1584部队的“学生连”。</p><p class="ql-block">1584部队没有自己的营房,全团上下都借住在农场周围村民们空闲的房子里,居住条件比较简陋。好在连队的伙食不错,大米、白面管饱吃,没有粗粮,隔三差五的还有肉吃。感觉不便的是购物——北白道村离县城七、八公里,平时,部队不准我们离队外出,谁要购物,只能趁司务长去县城采购的机会,托他代为购买。</p><p class="ql-block">“学生连”分成四个排,十六个班。连、排、班长都是军人,“班副”在同学中推选。大家知道,“班副”没有什么作用,一切要听班长的,所以随便有一个人被提名,就立即获得全体通过。</p><p class="ql-block">可能是受“军管”的影响,军人们对我们不太友好,他们似乎认为我们在文革中犯有什么重大错误,来这里是接受他们的管束和改造的;联想到一路上我们所受的惩罚性监管,同学们颇为反感。特别是那位叫蒋兆虎的连长,对我们态度冷峻,作风生硬,语言尖刻,说我们是“乌兰夫的大学生”;我们反唇相讥,说他们是“罗瑞卿的部队”(当时的乌兰夫、罗瑞卿均已打倒),并送他一个外号——“蒋老虎”。</p><p class="ql-block">在参加劳动之前,部队说要给我们发军装,同学们很高兴;可领到军装一看,太扫兴——发的是部队回收的旧军装,五十年代的款式,颜色有深有浅,有的还有污迹,甚至有打补丁的;而且每人只给一件,或上衣,或裤子,尺码也不尽合体;后来听说这些旧军装是炮连用来擦炮的。每当我们排着队出工的时候,这些破旧的军衣与我们日常穿的衣裤杂陈相间,加上有些同学剃成光头,让不了解实情的人以为我们真是一群“劳改犯”。</p><p class="ql-block"> 在军垦农场,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农田劳动。春种、夏锄、秋收,我们都洒下了汗水,付出了劳苦。在所从事的劳动中,有两种农活最辛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p class="ql-block">一是初春平整稻田。这时,乍暖还寒,田里的泥水冰凉刺骨。我们或锹铲筐抬,或人拉刮板,在没膝的泥水中跋涉前行,循环往复,体力消耗很大;腿脚在泥水中长时间浸泡,冰冷、麻木,实难忍受。</p><p class="ql-block">二是盛夏耘田。耘田,就是为稻田松土,与旱地里锄地相仿;不同的是耘田没有工具,全凭十个手指把板结的泥土扒松。干这个活,真受罪:时值盛夏,赤日炎炎,头上烈日烤,脚下热气蒸,酷热难挡,大汗淋漓;长时间弯腰低头,血液涌向头部,两眼直冒金星;稻田里施用的豆饼、羊粪在高温中沤泡发酵,霉臭味直扑口鼻,令人作呕;最可怕的是腿脚被蚂蟥叮咬,疼痛不说,还极易感染。</p><p class="ql-block">稻田距驻地很远,中午不能回去。午间休息为了遮阳,众多同学只能挤在一个废弃的农机棚子下,蓆地而卧。酷暑时节,骄阳似火,空气像要燃烧似的;虽有棚子遮阳,但挡不住阵阵热浪来袭,人人汗流浃背,喉咙冒烟……</p><p class="ql-block">内蒙有句俗话说:“女怕坐月子,男怕拔麦子”,无非是说拔麦子是最劳累的活,耘田比拔麦子更加劳累和艰辛。</p><p class="ql-block">此时,中央美术学院的教师们正在“五七干校”农场劳动,他们大多是白头老翁,听说国画家吴作人也在其中。大概是考虑到老教授们的身体状况,部队为他们配发了耘田的小耙子(在木柄的一端钉有一块小木板,木板上穿透几根很长的铁钉)。用这种小耙子耘田,稍微弯腰即可,身体轻松多了,我们年轻力壮,享受不到这种“待遇”。</p><p class="ql-block">耘田很累,但有些精力旺盛、不知疲倦的同学误不住在劳动之余找乐子,下稻田捉青蛙(田鸡),是他们最开心的活动。收工回来,提着一串拾掇得白白净净的田鸡,或水煮、或油炸,都很美味,多吃不厌。有一个班的同学还抓了一只王八,养了几天,玩够了,还把它的血肉当补药吃掉了。</p><p class="ql-block">秋收时节,我们拔小麦、收黄豆,掰玉米棒子。干这些活也很辛苦,但与耘田比,还是轻松许多。</p><p class="ql-block">掰玉米、拔黄豆,是我们打牙祭的好机会。军垦的伙食不错,但是,天天大米、白面,也有吃腻的时候;换换口味、尝尝鲜,也是正常的欲望。拔黄豆时,乘班、排长不在跟前,烧黄豆吃。黄豆地里,这一堆,哪一堆,此起彼伏,四处冒烟,引得班、排长们到处奔忙,上前制止。可当他们赶过来时,豆子已经烧熟了,看着同学们从灰烬中扒拉出黄豆往嘴里送,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以“下不为例”不了了之。收玉米时,还未完全成熟的嫩玉米是我们收藏的对象,收工后用打饭桶带回驻地,借房东的饭锅煮熟,大家美餐一顿。</p><p class="ql-block">在军垦,我有幸执行一次特殊任务。</p><p class="ql-block">四月下旬,学生连去成安县吕家庄种花生。头一天上午,我们正在地里种花生,排长领着一个战士来找我,说团部另有任务让我去完成,具体什么任务没有说——也许他也不知道,只告诉我与他同来的战士是团部通信员,叫我跟他走——部队就是这样,不要多问,服从命令听指挥,叫干啥就干啥就对了。</p><p class="ql-block">我到住处打捆好行李,通信员把我的行李夹在他的自行车衣架上,然后给我一张纸条,让我按照纸条上的路线图徒步到团部报到,而他则骑车前面走了。</p><p class="ql-block">华北平原上的村庄很密集,村庄之间相距不过二、三里。我按照路线图走了一村又一村,过了一庄又一庄,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在午饭前到了团部所在的磁县小寨村。 </p><p class="ql-block">到了团部,一位团首长给我布置了任务,让我与一位叫李长江的连队文书合作,为团里撰写学习毛主席著作经验交流材料。首长告诉我,是连首长在同学中了解到我的写作能力不错,才推荐我来的;希望我好好完成部队交给的任务。</p><p class="ql-block">但是,我让团首长失望了——由于我对部队生活不熟悉、对军人的言行不了解,写成的材料充斥着学生腔、书斋气,不能准确地体现部队的精神风貌和官兵的思想情感,当然得到不到首长们的肯定。相反,李长江把他对军营生活的亲身感受,和对战友们精神状态的深刻了解,倾注于笔端,写出了事例生动,感情真挚,立意鲜明的材料,得到团首长的一致好评。</p><p class="ql-block">生活绝对是一切写作的基础,没有生活的写作,就像没打地基的建筑,终究是立不住的。</p><p class="ql-block">在团部那些天,我有幸参观了团卫生队做的一次耳针麻醉手术。耳针麻醉术是以针刺耳穴达到麻醉、施行手术的目的。对这种麻醉方法我甚感好奇,尤其是一个小小的卫生队就能做这样的手术,心存疑虑。</p><p class="ql-block">患者是一位老太太,她的腹部长了一个鸡蛋大的包,诊断为皮下囊肿,军医决定在针刺麻醉下予以切除。手术室也是一间民房,顶棚、墙壁糊了报纸防尘,一张加高的行军床便是手术台,有一些手术器具;没有无影灯,手术完全在自然光下施行。</p><p class="ql-block">患者仰面躺在手术台上,军医给手术部位消毒后,在患者两耳的某个穴位扎入银针,且不停的捻转。为分散患者的注意力,一位军医专门与他聊天……过了几分钟,主刀军医开始在手术部位切口,一边切一边问患者疼不疼,患者反应迟缓,大概疼痛在可忍受的范围内。</p><p class="ql-block">切口约有三、四厘米长。患者体胖,在切口处泛出厚厚的皮下脂肪,如同猪肉肥膘,还有血液渗出,看得我直反胃。此时,主刀军医准备剥离囊肿,可患者突然喊疼,且喊声越来越高——可能患者已经疼痛难忍了。军医们估计此次针麻失败了,于是,立刻以药物麻醉加以补救。一台耳针麻醉手术就这样半途而废了。</p><p class="ql-block">究竟是耳针麻醉本身有问题,还是操作者的技术不过关?我无从知道;但针麻这种“新生事物”,后来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了。</p><p class="ql-block">时过仲夏,军垦几个月的劳动生活,使我们淡忘了仍在进行的文革运动;想的更多的是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按照正常的学制, 65级学生应该在1970年7月毕业分配,可文化大革命把一切秩序都搞乱了,64级学生已经推迟了一年,到如今还没毕业分配。我们以为,按例,65级学生也推迟一年毕业是大有可能的,我们离开军垦的日子还远着呢!耐心地熬吧……</p><p class="ql-block">谁也没想到,我们竟按期毕业、分配了。不过,毕业、分配工作是学校派人来军垦农场完成的。分配方案很简单,全部分配到各盟市,基本上是按学生们的来源,哪来哪去;少数同学因婚恋关系给以调整和照顾。</p><p class="ql-block">在进行毕业配的同时,内蒙军管会还派来伊盟一个旗的乌兰牧骑作慰问演出。演出在连部门前的空地上进行,节目多是蒙族歌舞,十分精彩,当地老乡和驻军部队与我们共同观看了演出,掌声不绝于耳。</p><p class="ql-block">由于呼盟、哲盟、昭盟划归东三省管辖,分到这三盟的同学可以马上离开军垦,回当地报到。而这时的西部区,仍处于军管状态下,大多数干部集中在外地办学习班,批乌(兰夫)、批滕(海清),各级革委会无法开展正常的工作。所以,西部区的同学要继续留在军垦劳动锻炼。不过,从8月份开始,按五类区标准给我们发了实习工资,每月42.5元。先前,我们不缴伙食费,发放工资后,伙食费从工资中扣除。</p><p class="ql-block">分配去向明确了,工资也有了,虽然具体的工作岗位还不得而知,但作为国家统一分配的“干部”身份终于确定了,大家对自己前途、命运放心了,情绪稳定了。</p><p class="ql-block">这时,蒋兆虎连长调走了,新来的连长姓鞠,是个营教导员。鞠教导员一米八的个子,人很斯文,有文化的样子。从他来后,连里对我们的管束宽松了许多,节假日只要向班长打个招呼,就可以外出。每逢周日,同学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或步行到附近的村庄访古,或乘火车到邯郸、安阳购物,紧张、压抑的军垦生活有了放松的机会,疲惫的身心得到了寛慰和休息。</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北白道村东南约5公里,有一个叫邺镇的村庄,其周围是古邺城遗址之所在。史载:古邺城始建于春秋齐桓公时,战国时,西门豹为邺令,西门豹漳河投巫的故事,流传至今。东汉建安九年(公元204年)曹操攻占邺城,在此大兴土木,营建魏都,不仅新建了宫殿,还挖渠引来漳河之水,训练水军;又把邺城西约七公里的讲武城扩建成曹操讲授军事、训练武将的基地,“讲武城”由此而得名。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曹操以邺城城墙为基兴建了铜雀台,此后又相继兴建金凤台、冰井台(一说为玉龙台),这便是广为世人所知的“铜雀三台”。铜雀台为三台之主台,台高十丈,有屋百余间,是当年曹氏父子与文人骚客们宴饮赋诗、与姬妾宫女歌舞欢乐之所。曹操曾在此接见和宴请了从匈奴归来的著名诗人蔡文姬。曹植也曾于此挥笔立就《登台赋》,至今传为美谈。后世,铜雀台几经修筑,直到明末,铜雀三台逐渐被泛滥的漳水冲毁。到了近代,铜雀三台只剩下几米高的荒土堆,而附近的村庄则得名“三台村”。</p><p class="ql-block">在军垦期间,我曾与同学结伴,多次慕名去三台村访古,当我们站在三台遗址的荒土堆上,遥想1700多年前铜雀三台的壮观华美,而今已变成了散乱的瓦砾和陶瓷碎片,不禁发思古之幽情,叹世事之沧桑。</p><p class="ql-block">去三台村还有另一个目的——向村民购买花生。那时,花生是一种稀缺食品,在内蒙古很难买到,而三台村民多有种植,卖价也便宜,带皮花生每斤5角,花生米每斤8角,同学们买入多多,准备带回内蒙,作为礼物送给亲友。</p><p class="ql-block">三台村访古是四十多年前的事。当时,在三台村四周的原野中,我们曾看到过几个高大的土堆。据说,像这样的土堆,在磁县一带有72个,是曹操临终前,为了预防后世陵墓被盗,令下属设的七十二疑冢。近几年来,有关曹操陵墓的发掘、考古信息多见于各种媒体。现已确认:曹操墓位于河南安阳市安丰乡西高穴村,在古邺城西12公里处。《三国演义》有关曹操设七十二疑冢的说法是误传。诸多考古学家都证实了曹操疑冢实际上是北朝的大型古墓群,而且不只72个,是100多个。</p><p class="ql-block">网载:现今三台村已建成铜雀三台遗址公园,为国家AAA景区,现有金凤台遗址、铜雀台遗址、仙都苑、曹操雕像、文昌阁、碑廊、洞清观碑、曹操转军洞、建安七子馆、三台模型展馆、文物陈列馆等。如有机会,再去三台村旧地重游,也是一件趣事。</p> <p class="ql-block">在北白道村待了一年零三个月,当地村民的生活状况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北白道村民有一个习惯:爱在自家街门口吃饭。每到吃饭时间,不分大人小孩,每人端一海碗,来到自家街门口,或蹲或站,一边吃一边与邻居拉话。村民们的食物简单、粗糙,多数时间是喝稀饭,很少看见村民们吃干饭。为节省粮食,村民们的稀饭中混合着很多白萝卜干(这是头年秋天储存的)。初夏,女人和孩子们吃菠菜和玉米面捏成的菜团,几块蒸红薯是给下地干活的男人吃的。5、6月份,新麦子下来,他们能吃到汤面,但面条少,汤水多,十来岁的娃娃要喝三碗才能饱腹。长期喝稀饭撑大了胃,孩子们都挺着大肚子,挺难看,好可怜!</p><p class="ql-block">村民们平常日子吃的很差,就是办婚宴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我们曾旁观过大队书记儿子的婚宴,菜肴只有白菜、豆腐、粉条(红薯粉)之类,看不到鸡鸭鱼,只见锅台上有一碗熟肉丝,每盛出一碗菜,便在菜面上撒少许肉丝。在内蒙,一般做肉菜时,菜面上要撒一些葱花、香菜之类,这叫搭菜码;这里却是在素菜上搭“肉码”。穷啊,吃不起肉!再看主食,吃的是馒头,馒头很小,每人一个白馒头,其余是黑馒头(不知什么面做的)。我们还旁观过一家聘闺女的,新郎来迎娶新娘,给新郎吃的是小米饭。据说,有干饭吃就是上待了。</p><p class="ql-block">如果说婚宴的简单、寡味是生活贫困的反映,那么婚礼的粗俗、闹腾则是因袭旧传统的写照。当新郎跨入新娘家的院门,女方的众多亲友便一拥而上,围着新郎往他脸上抹黑,新郎左躲右闪,终因寡不敌众被抹成了三花脸。新郎脸上的黑污迹不能马上擦掉,要等离开女方家之后才可擦去。据说,这是考验新郎的机灵程度——脸上被抹黑得越少,说明越机灵。</p><p class="ql-block">新郎只是被抹黑丑化而已,新娘的遭遇就更惨了:新娘一进新郎家院门,一大群看热闹的孩子们便迅速跑到洞房窗前,将窗户纸(当地的窗户多为木方格纸糊窗)一一捅破,不知这样做有什么说法。当新娘进入洞房,立即上炕站在一个墙角,而伴娘则站在新娘前面遮护着她,防备闹洞房的人对新娘动手动脚。可是,伴娘只有一个,闹洞房的人则三、五成群,伴娘哪能抵挡得住。闹洞房的人毫不客气,上得炕来,拽开伴娘,对新娘左右撕扯,甚至将新娘头朝下翻将过来,不知道要干什么?直到新娘被折腾的快哭了才罢手。这种闹洞房的方式实在不雅,近乎野蛮;但这是当地的风俗,我们笑而无言。</p><p class="ql-block">1971年1月,在“批陈(伯达)整风”中,牵涉到北京军区,郑维山被调离原职,内蒙军管前指书记由北京军区副司令员尤太忠接任。5月,在内地举办的内蒙古各级干部学习班宣告结束,尤太忠成为内蒙革委会主任,历时一年零五个月的军管解除了,各级党委、革委会陆续恢复正常工作。7月,内蒙革委会决定,在军垦劳动锻炼的全部大学生返回内蒙分配工作,我们的军垦生活终于熬到了头。</p><p class="ql-block">军垦锻炼结束了,我们彻底告别了学生时代,开始了朝思暮想的职业生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