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猛虎嗅蔷薇”一一 余光中“相对而调和之美”论的申论

风雨人生

<p class="ql-block"> 一次进入网络聊天室听谈话题,话题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房间规定必须是一男一女搭麦谈。房间管理为一个网名叫“雨雪霏霏”的女性配了一位叫“猛虎嗅蔷薇”搭当,那管理认为取猛虎做网名的肯定是位须眉,谁知那猛虎一开口竟是一位女郎,管理只好把她拉了下来,结果引发了一场纷争。</p><p class="ql-block"> 其实,“猛虎嗅蔷薇”来自于英国现代诗人西格夫里· 萨松写的名句:“In me the tiger sniffe the rose.”已故余光中先生1952年在《猛虎与蔷薇》一文中将其译为:“我心里有猛虎在细嗅蔷薇。”这是用诗句描绘的画面。</p><p class="ql-block"> 余光中先生对此句有比较精彩的阐释:</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说这行诗是象征诗派的代表,因为它具体而又微妙地表现出许多哲学家所无法说清的话;它表现出人性里两种相对的本质,但同时更表现出那两种相对的本质的调和。……因为猛虎象征人性的一方面,蔷薇象征人性的另一面,而“细嗅”则象征着两者的关系,两者的调和与统一。</span></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5px;">原来人性含有两面:其一是男性的,其一是女性的;其一如苍鹰,如飞瀑,如怒马;其一如夜莺,如静池,如驯羊。……所谓“金刚怒目,菩萨低眉”,所谓“静如处女,动如脱兔”,所谓“骏马秋风冀北,杏花春雨江南”,所谓“杨柳岸,晓风残月”和“大江东去”,一句话,姚姬传所谓的阳刚和阴柔,都无非是这两种气质的注脚。</span></p><p class="ql-block"> 诚然,正如余先生所说任何人性里都有两种相对的本质,猛虎象征着人性一方面,而蔷薇又象征着人性一方面。而在我看来猛虎自身也有刚与柔的两方面,而这幅画其实是强调的是它柔的一面。“细嗅”就体现了猛虎之柔,如果将蔷薇换成虎崽,“猛虎嗅虎崽”也足以见其柔情。而猛虎嗅蔷薇这个意境,用来表述爱之温柔与细腻再贴切不过,本来咆哮风生的猛虎变得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去接近绝美,生怕惊落了花蕊上的花露。猛虎是动,蔷薇是静,其中猛虎是主导,而猛虎采用接近蔷薇的方式恰恰是“细嗅”,也即静柔的方式。猛虎之猛只是表现在外型,而其行为却是极其轻柔的。猛虎之所以能这样,是因为它心中有爱;为何有爱,是因为蔷薇之美打动了它。这幅画面不在于强调它的两极对立,而在于展示它的密切关联以及和谐,这就表现出强力与柔美的和谐统一。</p><p class="ql-block"> 余先生还举到另一幅画来与这幅画比较:</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不禁想起法国现代画家昂利·卢梭(Henri Rousseau,1844——1910)的杰作“沉睡的吉普赛人”。假使卢梭当日所画的不是雄狮逼视着梦中的浪子,而是猛虎在细嗅含苞的蔷薇,我相信,这幅画同样会成为杰作。</span></p><p class="ql-block"> 其实,无论是 “沉睡的吉普赛人”还是“猛虎嗅蔷薇”,这两幅画之所以引人关注,就在于把雄狮和梦中浪子、猛虎与蔷薇置于同一时空的画面中,用现在时髦的话语即是“同框画面”之中,使人提心吊胆,使人惊惧屏息。可见同一时空是必要的前提。如果我们拿这个标准去衡量,就会发现余光中先生所举的例证其实都是两幅不同时空画面的拼凑,如所谓“静如处女,动如脱兔”,所谓“骏马秋风冀北,杏花春雨江南”,所谓“杨柳岸,晓风残月”和“大江东去”。勉强可以放在同一时空的就只有“金刚怒目,菩萨低眉”这幅画面,泥塑木胎的金刚始终是怒目的表情,而菩萨也总是慈眉善目的样子,虽然勉强放在同一幅画中,但各有各的心情,因而也各做各的表情。两者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更没有猛虎嗅蔷薇那样密切的关联。</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如果我们再深一步去追究一下余光中先生所举两幅画境之所以引人注目的阅读者心理的话,就会发现:萨松诗猛虎嗅蔷薇给人感觉先是惊惧,后是温馨,而卢梭画则是雄狮逼视浪子即将张开大口吞噬浪子,给人感觉惊惧不已。这种观众读者刹那间“惊惧”心理的背后,则是从人们的“人之初,性本善”的人性关怀关爱的大爱大善之所由来。而萨松、卢梭等诗人艺术家之所以能创造出打动人心的艺术作品来,就是善于抓住了人们普世的人文关怀关爱的大爱大善的心理,采用将两极事物置于同一时空画面的手法,使之突显出来,产生惊人的艺术效果。</span></p><p class="ql-block"> 在中国古代能把两极相对的事物却偏偏糅合在同一时空中的画面,以我浅见要数民间常说的“好花插在牛屎上”了。文人最早表述这个意思的恐怕就是那个《世说新语》中与王恺斗富的石崇,他曾写过《王明君辞》,以王昭君自述的口吻说自己嫁到匈奴境况是:“昔为匣中玉,今为粪上英。”也就是“好花插在牛屎上”。后来这个意思又被中国古代小说演化成“骏马每驮呆汉走,美女常伴拙夫眠”画面,当西门庆大官人听王婆说潘金莲的丈夫是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郎时大声叫屈:“好一块羊肉怎生掉在狗嘴里”。中国的这类同框画面是要突出美与丑极不和谐的组合。与萨松的“猛虎嗅蔷薇”以及卢梭“沉睡的吉普赛人〞强调“和〞而不强调“对立〞截然不同,强调突出“不和”。至于说这类画面反映了穷酸文人看到好花美女和与之不般配者凑合在一块时在一旁为之扼腕叹惜,吃不着葡萄称酸的心态,以及“好花往牛屎上插说明它不是好花”,(美女是虚荣心极强的崇拜权钱势的物质女)“正因为牛屎的养分才使好花更艳”(权钱势者用豪宅豪车珠宝首饰名牌时装和香水包包等使美女虚荣心更加膨胀)等等说法都是强作解释的题外话了。</p><p class="ql-block"> 由此可见,象“猛虎嗅蔷薇”那样对立而又和谐统一的画境在中国文人笔下是很少见的。酸溜溜的文人是没有想象力与创造力的。</p><p class="ql-block">附录:卢梭画的《熟睡的吉普赛人》</p> <p class="ql-block">风雨人生案:我写了《也谈“猛虎嗅蔷薇”》一文,其间提到余光中先生举卢梭的画作《熟睡的吉普赛人》云“假使卢梭当日所画的不是雄狮逼视着梦中的浪子,而是猛虎在细嗅含苞的蔷薇,我相信,这幅画同样会成为杰作。” 我当时没有看到卢梭画的本身,相信这幅画是雄狮逼视浪子即将吞噬之前的一刹那情景,以为余光中先生所举两幅画境一为萨松诗猛虎嗅蔷薇给人感觉先是惊惧,后是温馨,而卢梭画则是雄狮即将张开大口吞噬浪子,给人感觉惊惧不已。近日偶然看到了2013年的《光明日报》上卢梭的画作,则知雄狮并未吞噬浪子而是嗅了嗅擦肩而过,一场虚惊而已,月光下画面也很温馨,且吉普赛人不是男的而是黑人姑娘。虽然对我写的原文立意关系不太大,但我觉得原文还应修改,我没有核对原画轻信余先生的逼视之说乃至对卢梭的画也有曲解。所以写文章也应一丝不苟呀,马虎不得。</p><p class="ql-block"> 名作赏析:熟睡的吉普赛人</p><p class="ql-block"> 发表时间:2013-03-01 来源:光明日报</p><p class="ql-block">熟睡的吉普赛人(油画)亨利·卢梭</p><p class="ql-block"> 画面中的吉普赛人,作为一位音乐家,无疑应该归属于艺术家的范畴,但是作为一个旅行者,她却没有一个明确的社会位置。沉浸于自己熟睡中的梦幻世界,她身处险境如此孱弱……然而狮子却也安详、平静。</p><p class="ql-block">《熟睡的吉普赛人》的形式令人为之一振——轮廓准确、色彩清澈;线条、色调及画面节奏经过精心设计, 谐而富于韵味。卢梭在狮子身体上的用光十分精致。在一封信中,他对这幅画的主题作了如下描述:“一个飘泊中 的黑人女子、一个曼陀铃的演奏者,在疲倦中沉沉地睡去,她的罐子(一只盛水的瓶子)就放在身边。狮子恰巧路过,嗅到了她的气味,却没有贪婪地把她吞掉。月色朦胧,充满了诗的意境。四周是一片毫无生气的沙漠,而这个吉普赛人一身东方装束。”</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