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北之旅（五）‍——行走帕米尔云端之境

吴艳芬

　　从莎车古国到帕米尔云端之境，堪称梦幻之旅。

秋风拂过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我们带着对西域文明的遐想，从莎车古国启程。丝路古城的夯土城墙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老街巷里飘来烤包子的香气，馕坑旁老人用布满皱纹的手揉搓面团，仿佛时光在此凝固成一首无声的诗。我们恋恋不舍地告别眼前的一切，车轮碾过胡杨落叶铺满的金黄色公路，追逐着秋色，向喀什方向驶去。今天的行程计划：先落脚喀什办理边防手续，让长途旅行的疲惫稍作缓解，然后直奔帕米尔高原。

　　傍晚抵达喀什，古城的月光与茶香扑面而来。老城正笼罩在暮色与炊烟交织的薄纱中。民宿的主人们正在雕花木门前迎接游客，院子里的茶几上摆满石榴与无花果，铜壶里的药茶氤氲着肉蔻与藏红花的芬芳。巷道深处传来都塔尔琴的颤音，像一缕穿越千年的叹息。喀什这座城市，需要停下来透过商业化的气息，慢慢地品味南疆人文历史和自然风貌的独特魅力。

　　晨雾未散，我们的旅行车已盘旋在喀喇昆仑公路上。这条仿佛世界屋脊的斑斓长卷之路又被称为最治愈人心的中巴友谊公路。帕米尔高原以暴烈之美冲击着人们的视觉感官。一路雪山、湖泊、冰川，野生动物在自由奔跑；慕士塔格峰如白发神祇端坐云间；喀拉库勒湖将雪山的倒影揉碎成万点银鳞；白沙湖边的上牦牛披着霜色皮毛踏过碧水，铃铛声与鹰唳声在山谷间久久回荡。这些自然景观交织在一起，仿佛进入一个梦幻般的旅程。

　　车轮碾过最后一道山梁时，帕米尔的夕阳正把云霭锻造成漫天金箔。暮色熔金之际，我们闯入鹰笛之城——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这里素有“万山之祖”“万水之源”之称，平均海拔3000米以上，边境线长793.6公里，西北、西南、南分别与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三国相连。著名的景区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海拔高达8611米）、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峰、石头城、公主堡、香宝宝古墓群、红其拉甫中巴国际界碑、阿拉尔金草滩湿地等。这是一片被千峰万壑与外界隔离的洁净世界，不仅有雄奇的风光，还有著名的塔吉克族鹰笛、鹰舞、引水节等民俗文化。是中国最美的边境小城。

傍晚的小城颇有特色，石头垒砌的屋舍披着霞光，恍若众神遗落的铜匣，各种彩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像一串串被点燃的符咒。广场上的鹰舞早已开场。头戴吐玛克帽的塔吉克族舞者张开双臂，指尖向天际延伸成鹰隼的翅尖，风度翩翩，轻盈旋舞。鹰笛声穿破稀薄的空气，时而似雪崩轰鸣，时而如冰泉呜咽，围观人群中不时有人加入舞阵，一位白须老者也突然来了兴趣，他布满裂痕的靴跟的踏地声竟与鹰笛音律严丝合缝，原来这方土地连皱纹里都藏着节拍。美丽边城夜晚的电子乐声混着鹰笛声和热瓦普琴声，让冰山与霓虹在歌舞中和解。此时仰望天空，银河正从石头城遗址倾泻而下，当年玄奘在此驻留时写下“千泉百川，皆注罗刹”，或许就是在这离星辰最近的边城，每一簇火光都是人间与天堂的接头暗号。

　　我们攀登慕士塔格四号冰川时，稀薄的空气让每一步都艰难地成为朝圣。幽蓝冰山中垂悬的冰凌如水晶一般透明，指尖触碰万年玄冰的刹那间远古的回响穿透骨髓。而次日破晓前奔赴瓦罕走廊的抉择，让我们幸运地见证了此生最震撼的日出——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兴都库什山脉化作熔金浇筑的巨龙，连呼吸都染上了金色。据说，见过日照金山的人从此好运连连。

　　瓦罕走廊，不仅有着迷人的自然风光，还隐藏着一段历史故事，似乎是仙境遗落人间的地方。

这里的天空，蓝得像被水洗过无数次的宝石。那云朵啊，就像一群慵懒的绵羊，在天空的牧场里自在飘荡。我问当地的牧民“这天咋能这么蓝呢？”他笑着说：“这是真主的恩赐。”这蓝天让每一个抬头仰望的人都心生敬畏，仿佛自己是世间最渺小的存在。我曾想象世界尽头的模样，直到遇见瓦罕走廊，才知道那就是心中的远方。就像在喧嚣尘世中寻找宁静港湾的鸟儿，当我踏上这片土地，心灵瞬间被治愈。

　　返程时特意绕行塔莎古道。一头扎进了金色的树洞公路，聆听时光隧道里的窃窃私语。这条玄奘取经归途中的秘境，此刻被胡杨染成了鎏金隧道。跳下车来，秋风卷着落叶扑进怀里。这嶙峋山岩间忽然闪现的树洞，像是大地悄悄睁开的眼睛，我们在此埋下写给未来的信笺，让帕米尔的秋风成为时光的邮差……

　　当车窗外的雪山群渐成水墨剪影，我们即将离开帕米尔高原返回喀什。同伴们余情未尽，情不自禁轻声哼起《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帕米尔的秋色已渗入血脉，成为灵魂深处永不融化的蓝冰。这片土地从不许诺温柔的梦境，却赐予每个跋涉者以重生的眼睛，在云端之上，我们终于读懂：所谓仙境，不过是人间值得倾尽热泪去凝视的瞬间。

　　

　　再见了！帕米尔高原！（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