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默斋主人散文

默斋主人

《围城》默斋主人散文

婚宴那日，母亲把最后一把红枣塞进我嫁衣的暗兜里。红绸流苏垂落在腕间，像某种温暖的诅咒。礼堂外的玉兰开得正好，花瓣落在捧花上，却终究随着车队远去，碎成后视镜里一闪而过的残影。

清晨六点的厨房总是冷的。油烟机吞咽着丈夫 interpolation的蛋炒饭，蒸锅在角落发出濒死的嗡鸣。我站在料理台前数落他忘记关的天然气阀门，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恍惚还是那个偷穿他衬衫的少女，在大学宿舍里煮着泡面等论文导师。水龙头突然爆裂的瞬间，我们同时伸手去关总阀，指尖相触的刹那，忽然想起婚礼上他替我系腰带时颤抖的指尖。

婆家的饭桌是张精密的圆桌。姑妈的红烧肉焖得酥烂，表弟的虾饺氤氲着热气，唯有我的清炒时蔬始终冰冰凉凉。没人问那盘菜为何没动筷——上月母亲住院时，我因为工作太忙错过了探视。此刻满室暖香，蒸腾的热气里裹着七种方言，却唯独没有属于我的那缕乡音。丈夫夹来半块东坡肉放在我碗里，肥瘦相间的纹理像极了我们蜜月时在西湖边买的荷花酥。

台风夜的争吵来得猝不及防。他摔门而出的巨响惊醒了熟睡的婴孩，尿布台上的奶瓶兀自摇晃。我抱着哭闹的宝宝站在阳台上，看雨幕中的霓虹在积水中扭曲成诡异的图腾。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婆婆发来六十秒的语音方阵："年轻人总要磨合的""你爸刚打了降压药"......雨滴砸在空调外机上，奏响某种古老的和弦。忽然记起产房里那声啼哭，当时护士抱着新生儿对我说："恭喜，是个女儿"，而产床边的父亲正用手机拍摄抖音短视频。

立冬那日回娘家，老屋的暖气片发出老旧的叹息。母亲把晒好的桂花糖塞进我手心，父亲依然在侍弄他的君子兰，叶片油亮得能照出皱纹里的星光。阳台上晾着的棉被在风里舒展，恍惚还是十六岁暑假，我偷用母亲的碎花枕套缝制嫁衣，针脚歪扭却格外认真。街角早餐铺飘来豆浆油条的香气，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小芳姑娘"，让我在恍惚中错觉时光从未流逝。

此刻夜深人静，孩子已在儿童房沉入梦乡。我赤脚踩在地板上，听見冰箱压缩机发出平稳的节拍。婚姻像座摇摇欲坠的围城，墙内墙外皆是荒原。那些未说出口的委屈在月光下发酵，最终酿成清晨粥碗里的绵密。窗台上的绿萝藤蔓悄然生长，触碰着玻璃，在黎明前写下无数个未完待续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