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湖山居 七盏茶境

彼岸下午茶

盐湖的南岸总藏着些秘密。暮春的日光斜斜掠过水面时，那些晶莹的盐粒在涟漪里碎成星星，像无数个未完成的愿望在闪烁。沿着石子小径往深处走，山居的竹篱笆上攀着早开的忍冬，刘范山居的小院有人养的鹩哥在檐下学舌，把"乡遇"二字念得比山雾还轻。

方圆小院的木门总虚掩着，推门便有茶香引路。叶子姐姐素衣绾发，案前七盏茶器如北斗列阵。这是第19场申时之约，女人们踩着日影而来，鬓角的盐花还未拭净——她们刚从盐田归来，衣袂间还沾着湖水与阳光酿成的咸涩。

第一盏茶汤入喉时，檐角的风铃突然静默。盐湖的水汽漫过窗棂，在杯口凝成微颤的珠光。茶气顺着经络游走，像解冻的溪流唤醒沉睡的河床。有人睫毛轻颤，二十年未落的泪突然化作盐晶坠入茶盏。

第三盏茶斟满时，暮色开始洇染宣纸窗。女人们褪去丝巾与玉镯，任茶汤在体内绘出星图。叶子姐姐的铜壶倾泻月光，七碗茶是七级浮屠，将经年的尘埃化作檐角滴落的松露。盐湖在远处翻涌，像母亲轻拍襁褓的节奏。

第七盏见底时，满室茶烟凝成鹤影。有人听见十二岁那年的蝉鸣在骨缝里复苏，有人掌心开出透明的莲花。申时的钟声漫过山脊，女人们相视而笑，眼瞳里浮动着相同的盐湖倒影——原来每个人的身体里，都藏着一座会呼吸的盐田。

茶席散时，盐湖已收起满池碎银。十九轮月圆在陶罐里沉睡，而新的茶芽正在地脉深处舒展经络。叶子姐姐擦拭茶盏的手势，像在抚摸婴儿初生的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