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称：醉卧暖秋</p><p class="ql-block">美篇号：12841620</p> <p class="ql-block">春分刚过，张家老屋前的泡桐树下热闹非凡，纷纷扬扬地抖落了一地紫花，仿佛给地面铺上了一层紫色绒毯。张老汉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锅子在青石板上磕得叮当响，那声音好似敲鼓一般。对门的王婶端着簸箕探出头，扯着嗓子喊道：“他叔，在跟嫂子置气呢？”</p><p class="ql-block">话刚落音，里屋便传来“哐当”一声，瓷碗碎了一地，惊得檐下的燕子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村里人都在背后悄悄议论：这对模范夫妻头一回红了脸，可真是稀罕！</p><p class="ql-block">可就在三天前，那场景还温馨得如同荠菜叶上的露珠。天还没亮，张婶就揣着竹篓下了地。她佝偻的脊背在麦垄间起伏，如波浪一般，指甲缝里全是青泥。她为何如此着急？原来是儿子在电话里说“就想吃口荠菜饺子”。张婶关了手机便像着了魔似的，把村西的那块野地转了个遍。装菜的化肥袋鼓得圆滚滚的，活像一个胖娃娃。张老汉看着直乐，说道：“城里超市啥没有？”张婶把银丝往耳后一别，白了他一眼：“如今的大棚菜哪有菜味儿？”</p> <p class="ql-block">第二天，张老汉背着蛇皮袋去挤公交，隔着塑料袋都能闻到荠菜那股清苦的香气。他想起儿子婚礼上，亲家母捂着嘴笑道：“亲家真是实在人，嫁妆还捎带两筐土鸡蛋。”</p><p class="ql-block">然而到了儿子家，防盗门一打开，儿媳皱着眉，葱白的手指捏着荠菜根，嫌弃地说：“爸，这菜根上还有鸡粪呢。”玄关的射灯把蛇皮袋照得惨白，像一块不合时宜的补丁，张老汉心里说不出的不自在。看着儿媳不高兴的脸色，中午饭都没心情吃，将就着吃了几口饭，就告别了儿子儿媳踏上回家的路。下楼梯口通向小区门口的路边有垃圾回收点，张老汉一眼就看见自己给儿子儿媳装荠菜的蛇皮袋子，凑近仔细一看，还真是的！张老汉一下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唉嘘唉嘘着低头往家走这……</p><p class="ql-block">张婶在灶台前抹着泪，那可是她费神费力挖了半天的荠菜啊，嫩嫩的荠菜是她给未出世孙子备的，老辈人说春天挖的荠菜最祛胎毒。可儿媳咋能这样？……</p> <p class="ql-block">夜色渐渐爬上老屋的房梁，张老汉摸黑拉着老伴的手坐在火炕上，俩人都没有说话。月光洒下，院子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张老汉恍惚间忆起三十年前，在粮站门口排队时，妻子辫梢的霜花。那时，他们踩着露水挖野菜，回家掺玉米面熬一锅野菜糊糊，挖野菜的时候儿子在背篓里咿呀学语，后来饿的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了。正想着，手机在炕头振动，儿子发来超市冷柜的照片，还附了句：“爸，这种无菌水培荠菜才卖四块九。”……</p><p class="ql-block">张老汉蹲在自家院里一搂多粗的泡桐树下抽着闷烟。忽然听见灶间传来擀面杖的滚动声。他抬头望去，蒸汽模糊了玻璃窗，隐隐约约能看见老伴的身影在雾气中起伏，就像年轻时在麦浪里的模样。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他偷偷留下的一大把刚才在田埂上遛弯顺手拔的荠菜，鲜嫩鲜嫩的，下面锅里美咋咧。他笑了笑，提溜着袋子走进了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