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亲）我心中永远的痛

［和煦春风］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痛，有的痛是短暂的，转瞬即逝。而有的痛则是永远的，折磨人一辈子。

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即将来临，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春雨，我愈发思念去天国十四载的母亲。一想起她的猝然离世，我的心就会隐隐作痛。

　　 母亲秉性聪慧，勤劳能干，是家里的主心骨，顶梁柱（父亲性格内向、懦弱）。为了支撑这个家，将四个子女养育成人，她含辛茹苦，任劳任怨。

一九九五年，患老年痴呆症五年的父亲，终于走完了人生路，与世长辞。

父亲走后，母亲一个人独居老家的老屋。老屋前面临街是一栋一九九四年自家建造的、钢筋混凝土结构的两层小楼房。楼下有三间铺面，母亲留了靠西的一间自己出入，其余两间和楼上的房间均租给了别人。

考虑到母亲一人独居老家寂寞，大弟、弟媳诚意劝她去九江与他们一起生活。可任性的母亲怎么也不答应。她振振有词地说：“我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习惯了。出门就是大街，购物方便。熟人多，每天都有邻居、朋友来家里坐，陪我聊天。你们家住三楼，上、下不方便。除自家人外，见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母亲把话说到这份上，再说她年纪不大，才六十而已，且身康体健，大弟、弟媳只好依从她。

　　母亲虽然一个人独居老家，我们这些做子女的还是不放心，经常回去看望她，有时候也会把她接到自己家中住住。每年大年三十，我们姐弟兄妹均会齐聚老家，陪伴母亲一起欢度春节。

　　二00二年春节我们全家的合影

　　 二0一一年八月中旬末，我只身一人回了趟老家看望母亲。我的到来，让母亲喜出望外，精神倍儿爽。她亲自下厨做我爱吃的肉饼汤、酱干炒肉等菜肴；特意上街买来新鲜水果招待我，完全把我当成客人。这让花甲之年的我既感动，又幸福。看到母亲身体健康，精神矍铄，心里挺欣慰。

这次回到老家我哪儿也没去，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陪伴母亲。帮她洗碗、扫地、抹床，陪她聊天。我非常享受母女二人在一起的这段美好时光。

　　 我郑重其事地告诉母亲：这个月底，我将与老伴前去重庆陪儿子过中秋节。因为他有十四年未与我们一起过中秋节，我们想带您一起去。到了重庆，您既可以见到自己最疼爱的大外孙，又可以见到在此定居数载、由于工作繁忙很少回家的小儿子和日思夜想的小孙子。

　　出乎意料，母亲竟然不答应去重庆。理由是：家里的老房子年久失修，屋面漏雨，需要重新翻盖维修。我开导她说：“妈，您年纪大了，这事用不着您操心。您大儿子已经告诉我，他对此事做好了安排，国庆节后会同师傅一道上门修缮。既然这样，您就把心放肚子里，跟我们一道去重庆。您都七十六岁了，走一次，算一次。

任凭我怎么劝说，母亲硬是不答应。我心里非常清楚，她现在一门心思就是想把房子修好，毕竟这是她的老窝，我只好作罢。

　　 这次回家，我住了六天。八月二十五日午饭后我起身向母亲告辞。母亲十分不舍地问我：“你这次去重庆打算住多久？”我明确告诉她住四个月左右。最迟十二月中旬就会回来，因为年前我们要在家为儿子举办婚宴。说到这，我似乎有点不放心地对她说：“妈，您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等着我们回来喝您外孙的喜酒。”母亲点点头应道：“嗯，我会的。你自己在外面可要注意安全。”

母亲噙着泪花送我至大门外。我向她挥挥手，说：“妈，进屋去吧，好好休息，这几天您也累了。”母亲泪流满面，像棵老树一般，一动不动立在门口，依依不舍地目送我远去。不知道怎的，这次与母亲告别不同于往常，我一步一回头与她挥手再见，心情感觉格外沉重，泪眼婆娑。我怕母亲看到我这模样心里更难受，于是加快脚步，未再回头。

母亲七十岁遗照

八月三十号我们乘飞机顺利抵达重庆。第一时间电话向母亲报了平安。此后，隔三差五保持与她电话联系。

十一月二十一日晚，正在熟睡的我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拧开灯，一看墙壁上的挂钟是十点一刻。电话是重庆的小弟打来的。他拖着哭腔哽咽道：“姐——母亲今晚在老家——不慎摔跤去世。”闻此噩耗，瞬间我整个人懵了，犹如五雷轰顶，悲痛欲绝地大哭起来。哭声惊醒了身旁熟睡的老伴，他问明情况惊愕不已，感觉这事发生得太突然。

　　哭声也惊动了前面卧室的儿子。他推开虚掩的房门，探个脑袋惊讶地问：“妈，你怎么了？”我告诉她：“你外婆摔跤去世了。”儿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不解地说：“怎么会这样？”

这一晚我无法入睡，坐在床上小声哭泣。边哭边回想母亲生前的点点滴滴……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儿子的一位朋友开车将我们母子俩送至机场，赶坐八点钟那趟航班去江西昌北机场。老伴则陪着我小弟坐九点的那趟火车回江西（因为小弟有恐高症）。

　　临近十点飞机准时安全着陆。大弟的小舅子开车在机场接我们。在车上他告诉我们：伯母走得太突然，晚饭后都坐在大门口与邻居聊天。想不到进里屋后不慎摔了一跤，就这样走了。听着他的讲述，我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一个半小时后，我们抵达了老家。一下车，我看见自家铺面前，立着一顶帆布大帐篷，不少人进进出出。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一进门看见令我揪心的一幕：母亲着一身黑衣，直挺挺地躺在地面一块冷冰冰的门板上，面部盖着一块方形红布。妹妹、弟媳都在伤心地哭泣。

我“扑通”一声跪在母亲身旁。连瞌三个响头后掀开了那块盖在她脸上的红布。母亲双眼紧闭，前额有伤痕。我双手抱起她的头，悲痛欲绝地对她说：“妈——您的大女儿苏苏回来了。您不是答应过我，会等着我回来的吗？现在怎么突然狠心就这样走了……”妈像完全睡着了一样，不理不睬。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撕心裂肺般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弄得围观的人都不由抹起了眼泪。母亲曾经的一位同事杨阿姨走到我跟前，拉着我的一只手安慰道：“苏苏乖崽，你别太伤心。你母亲这样走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虽然走得快了点，但她自己没有任何痛苦，也没有磨难、拖累子女。”

听杨阿姨这么一安慰、开导，我心中稍稍有些释然。但想到母亲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姊妹四个，辛苦了大半辈子。可临终前，竟然没有一个在她身边。她摔倒在地的那一刻，多么无助，多么绝望，呼天不应，喊地不理。我越想越伤心，肝肠寸断的我又失声痛哭起来……

我悔不当初，八月下旬那次回家，没有耐着性子，使出浑身解数说服母亲与我一道去重庆。如果那次她去了重庆，身边有人照顾，就完全不会发生这场悲剧。

哎……世上没有后悔药。母亲的猝然去世，成为了我心中永远的悔恨，永远的痛，这痛将伴随我的余生。愿母亲天堂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