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的美篇

老牛

《喧》

人人都见过喧闹的场景，我也是如此；不过能让我难以忘怀的，还是在我只有五、六岁时，二姐领我逛隍庙的那一次。之所以能让我记忆犹新，可能是我第一次有了长时记忆？也可能是儿时的记忆充满着纯真、清新与欢乐的缘故吧。但完全可以肯定的是二姐的爱心、温馨，真情所致！

逛城隍庙，是五、六十年前，我们当地的人们的一种文化娱乐的方式。每个周末的晚上，城隍庙里就会充满喧闹和欢乐的气氛。我们市里城隍庙，有千余年的历史。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为了破除迷信，城隍爷被人送回了天庭；另有高就了。城隍庙门上，挂上了工人俱乐部的牌子。那个年代的当地人们仍习惯称为城隍庙，简称隍庙。

那是一个初夏周末的傍晚。吃过了饭，二姐拽过我，给我洗了脸，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要带我去逛隍庙。母亲说:“那里很闹，带着弟弟，你会很累的。”“庙里的吵闹声忒大，你要抓紧姐姐的手。”祖母对我说。我听了祖母的话后，抓住二姐身后的大辫子，往下拽了一下，算是给祖母的回答。二姐先是痛得“哎呀”了一声，用手捂着头向后微微仰了一下，然后就笑出了声。祖母和母亲也跟着笑了。二姐领着我高高兴兴，逛那隍庙去。

看来隍庙里已溢满了喧闹；因为我们刚到路口的转弯处，离庙门还有二、三十米，就听到了喧闹的声音。这声音像瀑布的轰鸣声；它会使人误认为，就要到达黄河壶口了。进到庙里，这声音让人震耳欲聋了。庙的前院，灯火辉煌，如同白昼一般。前院的空地上，如画了一张棋盘似的，分割成了一块块方格子；有用绳索圈拦起来的，有用矮板围着的，也有用白灰标出来地界的。生意是五花八门。卖吃的、喝的，卖糖人、棉花糖的；变戏法，打拳卖膏药的；布的、金属的，能动的、静止的玩具；仿佛是一个小小的童话世界。小摊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声声都是高八度；还有孩子们穿梭在人群中，追逐着的呐喊和嬉戏的笑声；大人们呼唤和责教孩子的声音也在其中。我的二姐只比我大五岁，却像个小大人似的操着心，着实受累了。来的路上，是二姐牵着我的手走，现在是我拽着她；我想往那里，就往那里走。太喧闹了，说话听不清，想去那里就拽一下她的大辫子；二姐的辫子就成了鼠标。我们被人群割开时，就紧紧拽着她的辫子；又成了传感器，说明我还在她的身后。逛隍庙的人们有一个共同点，几乎没有一个人来的；要么和家人，要么和亲朋一起来。那天，隍庙里最尴尬的事，是打拳卖膏药的。他们虽然占得地盘不小，但没有用绳索围拦起来，只是用白灰标了地界。可是人太多，人群拥过了界线，将他们压缩在了不大的圈子里。他们的刀、枪、剑、戟都耍不开了，只能是由一人一人的“拳打卧牛之地”了。那天也有非常有趣的事；那就是孩子们手里拿着买来的糖人、棉花糖，在人群中挤来窜去的就没有了，手里只剩下一根小小的竹签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粘到什么人的身上去了。

当你走进隍庙后院，就会感到喧闹的场景，有着不同的表象。这不同的表象是很明显的。如:前院的光明，源自灯火辉煌；而后院的光亮，靠得是天空中，那上了弦的半轮白月光。后院缺了小摊小贩的吆喝，却又有了另外的新的别样。

后院中间的一棵大树，正好将庭院均匀地分成了两个演出场地。院的南面是一座戏台；雕梁画栋、古色古香，造形很是美观。北面的屋檐上，挂着一幅白色的影幕，是一个露天电影场。

夜幕下，一个院中的两个场地，同时演出和放映着。虽然艺术的形式不同，但都是在喧闹中进行；又同时渗入喧闹，而后也都成了喧闹。戏台下的观众，因喧闹也听不清戏词；除非秦腔的老戏迷们。但他们都跟着高亢、豪放的腔调，张着嘴低声唱着，或哼哼着。影幕前面的人，也是听不清映片中的台词，只是看着片中的画面，猜疑着、判断着，看完了也是似懂非懂；除非片子里大炮的轰鸣声和地雷的爆炸声，是听得清的。

周末的晚上，隍庙里弥漫着喧闹；喧闹里蕴藏着人间最美的亲情、友情和挚爱。否则人们要是只为了吃与喝，看戏、看电影，卖东西，就没必要到这里来了。所以，这样的喧闹也是人间烟火的一种表现。

近两年多，我每当想起二姐，我能用含着泪而湿润的眼睛，透过模糊的视线，却能真切地看到，当年、那次，二姐牵着我的手，逛隍庙的情景；历历在目，清清晰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