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村东那所学校</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潘作成</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在我出生的福兴村(当时叫福兴大队一队),东头村边有所小学。一栋教室坐北朝南,后来增设初中班,又在东面建了一栋厢房。方方正正的操场上,一副篮球架子,一副单杠、一副双杠,均为木质,本村木匠制作。操场周边两、三趟小碗口粗的树木,把校园围了个严严实实。夏天,要走到近前才能看清这是所学校。</p><p class="ql-block"> 这所学校叫福兴小学,是新中国建立的,其诞生与那个时代国家大力发展教育事业密切关联。</p><p class="ql-block"> 时间可以追溯到抗战胜利之后。1946年2月,党中央从山东胶东根据地派往东北的徐柏生、唐光裕、孙兆鸿三人来到铁骊,于6日晚秘密组建铁骊第一个中共支部,又于6月5日公开建立铁骊县政府(1943年铁骊与庆城合并称庆安县)。新生的人民政权高度重视发展教育事业,在此后数年时间里,一面迅速组织原有学校复课,一面着手建立新的学校。到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全县小学已由解放前的14所,发展到29所,共有学生2 791人,教职员65人。而到了1965年,全县小学已发展到117所。此为全县小学最多时期。学生11 180人,教职员432人,分别比解放前增加约8.3倍、4.3倍、17.2倍。而这所福兴小学,就是在全县教育发展的高潮年代建成的。</p><p class="ql-block"> 建校之初,教室均为土房,墙体是草泥拉合辫,和村民们的住宅没有什么两样。教室墙壁没用白灰粉刷,就是黄泥抹的土墙。屋顶也没有吊棚,只在房梁上穿了几根横木,横木上铺了一层榛柴。年头一多,榛柴上挂满一串串的灰尘。但就是这样一所学校,凭着如此简陋的条件,和六、七个文化程度并不高的老师,在其存在的数十年里,给这个村培养了大量小学毕业生,结束了村里自古以来尽是文盲的历史;同时也为上级学校输送了一批批合格的新生,其中有两名后来居然考入了全日制大学。</p> <p class="ql-block"> 在二十世纪的五、六十年代,城里学校还未提倡“绿化”,这里就已经绿树成荫。树种有糖槭树、山丁子、山梨树、榆树等好多个树种。那都是老师领着学生们,一棵、一棵栽下,又一桶、一桶水浇活的。春天,操场边最先泛起绿色,树梢儿上最先冒出嫩嫩的绿芽儿;几棵山梨、山丁子,最先开出雪白的花瓣——比东山上绝对提前好几天。</p><p class="ql-block"> 作为曾办过初中“戴帽儿”班的全日制完全小学,这里,曾是村民们心目中最崇高、最圣洁的地方,是知识的殿堂,是文明的象征,是未来的希望。在这里教学的老师,不论民办、公办,都受到村民们的尊敬。即便是在“读书无用论”盛行的岁月,也始终如此。</p><p class="ql-block"> 这里,曾高高地飘扬起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尽管当作旗杆的木杆上还留着砍去枝杈的疤痕。孩子们每天在这里举行升旗仪式,对着国旗行少先队队礼,高唱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p><p class="ql-block"> 这里,曾竖起全村第一副篮球架,虽然只是两根立木杆上钉了几块木板,安了个村中铁匠炉打制的粗钢筋圈。后来条件稍好的时候,又换成了用木方打制的球架,还刷了绿色的铅油。星期天或学校放假的时候,会有年轻的社员们,在这里打篮球。那时候,生产队院里的篮球架仍然是两根立木,上面钉着几块木板,安了一个纲筋制作的篮筐。</p><p class="ql-block"> 这里,几乎每年都要举行一次学生运动会。全校近200名学生,按照身高或年级分组,分别进行田径运动的比赛。场上比赛的是学生,场外却有村里许多学生家长和老头儿、老太太们观看。每场学生运动会,都是村里的盛事。以至运动会结束了好多天,村里的男女老少仍在热议赛场上的情况。这里,曾经让村中的三、四代人全部受到教育。虽然这种教育是初等的、低水平的,但谁也无法否认,它对于提高村里人口素质,对于村里农业生产的发展,所起到的巨大作用。是的,这里从未培养出一位高官显宦、名人大亨,但它对于这里的普通百姓来说,意义无疑非常重大。</p><p class="ql-block"> 我——村里一个普通农民的儿子,就是在这里读完了小学和初一的上学期,在桃山镇中学读完初中,在县一中和干馏厂中学读完高中后,又回到这里参加工作,教过半年小学、四年初中。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家离学校只有两三分钟的路。每天都是早早到校,跟几位教过自己的前辈师长一起,把学校当成了自己的家,整天和学生们厮混在一起。平时领着学生学习,农忙时领着学生劳动,秋天领着学生上山扛来冬天取暖的烧柴……那时候一起工作的,有曾经教过自己的陈斌老师,也有后来长期在此工作过的刘占普、徐桂琴、潘淑卿、潘树立、王明堂、陈林杰、岳志芬、朴善花、王庆春、丁喜荣、陈戈勋、李松志等多位老师。我曾想过,自己或许会在这教一辈子书,老了就在这退休……</p><p class="ql-block"> 大概是在本世纪初,在铁力市政协机关工作的我从县城回到村里,特地去学校看了一下。我心中澎湃着一股旧地重游的激情,却意外地发现,操场上旗杆已经不见了,篮球架、双杠等也都没了踪影,原来的教室已经变成鸡舍。一打听才知道,学校已被撤销,学生们都到铁力街里上学去了。</p><p class="ql-block"> 看着眼前挂过铁钟的老榆树,还有随秋风萧然而下的树叶,听着耳边已取代了朗朗书声的鸡啼犬吠,我的心中不禁有些怅然……当然,我也清楚地知道,这所小学的消失,意味着中国农村和教育事业的进步与发展,而非农村和教育事业的退步。这时,铁力全市的村级小学,已基本撤销完毕。小学生全部集中到铁力市内或乡镇所在地,享受到了更好的初级教育。</p><p class="ql-block"> 这所学校,存在了半个多世纪。和县域内其他多所农村小学一样,它的诞生,是铁力基础教育快速普及的成果;而其停办,则标志着铁力市乃至整个中国教育事业,迈入了一个更高的崭新阶段。可即便如此,面对眼前如此破敝景象,我心中仍然感到有些失落。这种失落,或许也隐含着对故园未来的某些忧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