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横流却是谁——郑虎林书法新作欣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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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至清中叶，金石学逐渐成为风尚，阮元首倡“南帖北碑”之论，其论有云：“从金石、正史得观两派分合，别为碑跋一卷，以便稽览，所望颖敏之士，振拔流俗，究心北派，守欧、褚之旧规，寻魏、齐之坠业，庶几汉、魏骨法不为俗书所掩，不亦祎欤。”嗣后，包世臣更是推波助澜，指出“北碑学有定法，而出之自在，故多变态，唐人书无定势，而出自矜持，故形板刻”，提出学唐人不如学魏碑。

此后二百余年之间，碑学风行书坛，人人以康有为“尊碑”之说为圭臬，其风至今不绝。然而碑帖之争，亦是未尝间断。今之书家多倡导“碑帖融合”，至于如何融合，融合之方法，融合之意义，所说不一而足。试以陇上郑虎林书法为碑帖融合为例来谈，其创作对于当下书法创作有着一定的探索性意义。

梁启超论及碑帖的用笔时说：“南帖为圆笔之宗，北碑为方笔之祖。遒健雄浑、峻峭方整，北派之长也。秀逸摇曳、含蓄潇洒，南派之长也。”帖以中锋用笔为主，碑以侧锋用笔为主，当是后之书家所遵循之方法，然如何中侧互用，打通两者之间的关系，当是今日书家亟需要解决之问题。

郑虎林早年取法帖学，浸淫于晋人小楷，亦精心于宋人写意书风，笔下清韵流发，疏旷萧散，一派纯正帖学华滋秀润之气。近年作书，则能不求固我，力主重塑面目，以至风神一变。其取法六朝碑刻造像，凡殷周金文、两汉碑版、刑徒砖铭、秦砖汉瓦、铜镜铭文无所不窥，亦无所不用。而其笔下所见者，内涵极其丰富，示人之面貌为之一新，可见其作丰富之内在，所谓破而愈完，完而愈胜，粗头乱服，神采生焉，当如是而已。

刘熙载所云：书以笔为质，以墨为文。凡物之文见乎外者，无不以质有其内也。以此视郑虎林之创作，当是质在其内，文在其外。用笔之方圆所兼备者，乃是“精熟”之功夫，“生辣”之手段。生后熟者，入古人之门庭；熟后生者，见自我之家数。

郑虎林书法创作以中锋为主，以侧锋破立，藏、露、虚、实之笔法，尽在顿挫之间。其书于动静开合之时，晦明变化，墨裹锋行，无不将帖学提按顿挫，粗细方圆，牵丝映带，回环往复之精微笔法，碑学雄浑高穆、古质朴实、厚重苍茫、丰茂浑雄之深沉气韵，两者互为表里，熔铸为一炉。不计之以工拙，不拘泥于笔墨，不束缚于形式，自起自倒，我行我素，所谓“丰而不怯，实而不空”，实得两者各中之三昧也。

自古而今，多有“引碑入草”之说，抑或“以草入碑”之论，两者所云其意为一。碑有草之意，草有碑之体。草入碑者，得其灵动俊逸之气，碑入草者，见其雄浑古厚之体，参证为一而不囿于其形式，才见两者熔铸之妙。若以此关照郑虎林之书法创作，纵脱写意之时，以见草之意趣；沉雄野逸之时，以见碑之气韵。以碑作草，不滞于笔墨。以草作碑，不拘于行气。所以其书能深邃宏大，厚积薄发，打通碑帖两者之关节，自写胸中之性情。其书故能郁勃而深纯，雄浑而广大。精神所在，洗脱铅华，而后破壁飞出，神龙变化，不可知其端倪所在。

刘熙载有云：“论书者曰苍，雄，秀，余谓更当益一“深”字。凡苍而涉于老秃，雄而失于粗疏，秀而入于轻靡者，不深故也。”今人作碑，以不深之故而失苍、雄、秀之精神。书者，何以能深？在书之用笔、结体、气韵、墨法、意趣、精神种种。更在书家本人之眼界、见识、学力、功夫种种。不然，书则苗而不秀，华而不实，一览无余之作，读来使人索然。

郑虎林之书所以能苍而雄者，在其用笔处处结实，字字严谨，笔笔通脱跌宕，以迟涩为法，以徐急为度，顿挫提按之间，节奏感极强。涩而能生，迟而变辣，线条之质感反复锤炼，结体之奇正相互映带，使其书苍而为古，雄而为浑，别有机关，而自见锋芒森然。其书能深者，意不在笔墨，而在作者自身艺术涵养之境界也。

近年来陇上书风蔚然大观，已经成为全国书坛现象之一。郑虎林正以其打通碑帖融合之功夫，唯变所适之才识，于“陇军”之中高标独步，自具匠心。以富有书写性的南帖之风融汇极具厚重的北碑之体，形成独有的西北慷慨悲凉的自我风格。其书以强烈的个人风格、入古的学术理念、自新的创作意识，卓然成为当下“碑帖融合”书风之中坚力量。元好问论诗有句：“奇外无奇更出奇，一波才动万波随。只知诗到苏黄尽，沧海横流却是谁？”相信郑虎林之书法艺术，来日当能风起于陇上，横流在沧海。

文/ 冯剑星

郑虎林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书法家协会理事、草书委员会主任，甘肃省第十一届人大代表，政协陇南市首届、二届委员，三届、四届常委，甘肃省青年书法家协会副主席，西和县文联副主席，蜀汉画院副院长，西和县第一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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