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春韵

一夫

暮色春韵

天气和暖，傍晚，信步在后院的凉台上。凉台比较宽敞，跟房子一般宽，有十来米，是九年前哥哥们来美国，帮我们扩建的。

春分还在一个星期之外，星候意义上讲，春分开春，是为：“春分送冬季，日夜两平衡”。不过，处于北纬我们这个所在，万物，经历了漫长的冬，似乎很有些迫不及待，茶花，旱水仙，迎春，紫薇，乃至桃，梨，李，樱，都争先恐后，欢欣雀跃，探头探脑，似乎是要先睹为快，瞧瞧这久违了的世界，到底给风刀霜剑的严冬，糟蹋成了什么德行。

后院西侧的松，鳞次栉比，枝柯斑驳，一如既往地傲然挺立，高不可攀。湛蓝色的天空，气韵就有些见淡，有些泛白。西垂的太阳，依依不舍的样子，从松的躯干空隙处，款款地，把愈加柔和的晖光，柔和地洒在潮湿的草地上，洒在鲜艳欲滴的花骨朵上，洒在老人和孩童的脸上。

春日夕阳的光，柔和，明媚，温馨，似乎还掺杂着一丝丝勃勃生机，散发出淡淡的香。

林中的鸟，依旧喋喋不休，清亮、轻灵、清脆的鸣叫，此起彼伏，有些鼓噪烦人。鸟儿叫春，并非完全意义上的报春，而是“包藏祸心”，或者叫包藏春心。鸟儿叫春，结缘配对，垒窝产卵，组成鸟们的小家庭。

暮色渐次地下垂，鸟们叫得累了，或者是春心达成，两结情好，便陆续归林。倦鸟归林，夜空星辰，万籁俱静，小径情人。便是那般情形的淡而雅的写照。

鸟们“偃旗息鼓”，似乎传递出一个信号，有意无意中，那些摇尾鼠窜，上蹿下跳，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林子里的特殊的生灵，松鼠，尽情地折腾了一番，然后，仿佛得到谁的发号施令，突然之间，便集体销声匿迹，无影无踪。

西边，一派鱼肚白，东边，松林里头，蘧蘧然就挂起来一轮明月。冰轮，玉轮，夜光，寒光，以及嫦娥，桂月等，都是人们赋予月亮的名字。

今夜，3.14.刚巧合了丌，北美月全食，到午夜时分，银轮不再，天际，会高悬一轮红而黯淡的月，别有一番情致。

院子里几盏太阳能夜灯，终于到了英雄用武之时，不约而同地睁大晶莹的眼睛，给黑黢黢的夜，点缀几分。什么地方传来一声脆响，随即又是一阵纷至沓来的回响。估计，是那枯裂的枝桠，不忍负重，或者是自惭形秽，不堪与即将到来的花花世界为伍，天可怜见的，倒也有几分自知之明，兀自失落，在夜幕掩盖之下，进行植物界的“让贤”。

枯枝败落的响动，惊了小憩的鸟，惊了打盹的松鼠，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涟漪般的骚动。

月亮升到松树梢头，夜幕中的院落，重新归于宁静。

东南角，月光松影，几株倒地的松和橡树，影影绰绰中，闪现一对灼人眼睛的光点。那，当是夜行侠浣熊。浣熊比狗小比猫大，喜欢倒腾垃圾，寻找食物充饥。好像与人畜无害。许多时候，浣熊跳到后凉台，骚扰破坏。

前年灌了香肠，夜里搁置在庭外，午夜时分，凉台大响，急冲冲下楼开后门，就瞧见一只肥大的家伙，前肢搭在我盛腊味的盆沿儿上，直立在那里，瞧那块头，大约够着我的裤腰带。我看着它，它回视于我，嘴巴里噙着它的晚餐。相持好几秒，闹得我很有些毛骨悚然。我狠命的跺脚，作势要扑上去。那家伙胆怯，绕个弯，避开我，跑了。

西侧，太阳落下的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狐狸。狐狸不怕人，牠们赶走了曾经与我们相依为邻的野兔，“一家独大”，俨然自封为这块所在的“二东家”。什么地方，传来一声低沉的嚎叫，西侧便一阵大响，随着一声拉长了的呼叫，以及杂沓的碎步声，两只狐狸，夫唱妇随，相约的什么地方厮混去了。

倒塌的树干下的目光如炬的精灵，似乎嗅到了人的气息，蹲守在原地，与我相持良久。终于，那两道光，在月色下淡去。估计，那畜生，熬不过腹中饥馁，重新划定路径，别处果腹谋生去了。

一阵微风自松林过来，鼻息里淡淡的松香，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春天的夜，似乎有点深了。

悄悄地掩扉，退出这春意恬淡的夜，把原本就属于那些夜行侠的空间，交还给它们。

身后，悠悠的清风，淡淡的凉意，月色和煦……